我叫楊予涵,身份學生。仍一如既往廝混在原城醫學院的原因除了還沒拿到畢業證外有有兩個。直接原因是高考前夜應初戀女友蔡麗之邀互相撫mo身體以幫助她減輕考前焦慮。間接原因是我老爹著名的楊氏理論衍生出來的又一個研究成果。這個理論有著自然規律的必然不可抗拒性,是存在出發推論存在的產生,真實印證未來。我仍記得那天我老爹打了一個隔夜的酒嗝後對我說,“有人就會生病,生病了就得找醫生,人不可能沒有,醫生也不會失業。”在這個邏輯嚴密的推導下,我腦中湧現的是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想得是醫生這個光輝的行業注定會在曆史的發展中獨領風騷。前一個原因導致我在考場上浮想聯翩,後一個使我昏了頭,在誌願表上填滿了醫學院校,連調劑方向都是醫學,生怕別人說我不是全身心的投入到醫學這個博大精深的火坑裏。
鍾在牆壁上嘀嘀嗒嗒得流動,離開,到達,到達,離開,離開是不會再見,到達也不是圓滿,宿命一般,任誰也脫不了幹係的流逝。中學時寫作文我喜歡用“似水流淌”來描述時間離去的必然性,從而說明人必須無時無刻不努力獲得的迫切性。也許時間帶走的比我想象中更多,青春,激揚的感情,純真的愛情……而我是怎麼努力都無法彌補它帶給我的損失。席勒說,時間的步伐有三種:未來姍姍來遲,現在像箭一般飛逝,過去永遠靜立不動,我深以為然。這隻鍾是我當舍長的第一件政績,不服氣的張大頭死活要在那個位置掛一副字,用以鞭策的意思。我堅持要掛一隻大鍾,並且要走勢高亢有力的那種。名言這類東西是等著人去看,是一種被動。而時間流動的聲音則是主動,隻要你在宿舍裏就會接受它的敲打洗禮。這實在比張大頭的見識高上一籌。
這聲音現在聽起來就有點諷刺意味了,仿佛張大頭嘰嘰歪歪的聲音在嘲笑,自作聰明了吧?越是覺得自己能夠掌控的人,到了事情無法收拾的時候就越覺得自己的無能為力和愚蠢。周末宿舍裏空無一人,這些爛人不知道又到哪裏風liu快活去了。劉槐大概又和朱靈兒在一起。胖子或許正躺在學校外的小旅館裏,和那個叫孫可的藝術團的女孩兒探討性和藝術的關係。孫可是那種會唱幾首流行歌曲就認為是藝術,並且看成其生命一樣崇高,而又把貞操老和海枯石爛聯係起來的人。胖子就另辟蹊徑跟她講解佛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說性是一切創造的源動力,一切當然也包括藝術。沒過多久在我們學校外麵30塊錢一晚的廉價小旅館裏,他就把他那一堆重達80公斤的肥肉壓在了人家身上。張大頭估計在網吧裏正對著屏幕上的斧王用美式唱腔大叫shit。這小子把上網當成一生的事業,他每次出去上網都說是去上課。有次他對我說,如果上一個小時的網能換成一個學時的話,那他現在博士學位都有了。我問是什麼學位,他回答我是持久不疲勞網上作業專業。
在我以睡覺抵禦大學孤獨寂寞的時光裏,每每這時最惹我心煩意亂。想睡又睡不著,時間就在身邊靜靜流淌,像是一伸手就能抓住,但什麼都不會留下,唯有寂寞。睡眠有時也會變得可遇而不可求,它會厭倦,它隻懂得體會身體的疲倦,卻不會理會精神的縹緲。我心裏的寂寞開始長毛,漸漸如野草除不掉燒不盡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又點了一支煙,抽得喉嚨發癢,嘴唇幹裂,隻好扔掉,這時寂寞又變成潮水,在心裏洶湧澎湃翻江倒海。人在大多數時候恐怕都是寂寞的,誰陪誰一生,誰不離不棄,全他媽扯淡。在大多數時候陪伴自己的莫不是那顆躺在地上的煙頭和自己的影子。得出這個結論後,心裏的寂寞仿佛消退一些,看了看表才10點,狠狠心一咬牙一閉眼一伸腿兒就又躺下了,頭卻沉痛的厲害,大腦也極不配合異常清醒,拍遍枕頭,徒歎奈何,心裏一個聲音幸災樂禍道,讓你小子想得美,這麼容易就killtime啊。
我的手機響起周星馳的那段經典語錄,“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感情擺在我的麵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時才追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周大哥的深情正要達到高潮,被我無情的掐斷。
“喲,忘了這才10點,肯定在床上窩著,沒打擾您的雅興吧?”一聽就知道是趙貓那廝,汙蔑我在和小弟行苟且之事。本想罵道,你他媽才這麼齷齪。但,這時趙貓的聲音卻無比的讓人溫暖。
“貓兄啊,有什麼好事想著我呐?”我問。
“你小子有沒有空?”他說。
“有的是,五塊錢就可以賣一個給你。”
“又皮癢了不是?你叫上劉槐今天一起到我這兒來吧。好久沒聚聚了,我等你來吃午飯。”說完掛了電話。
趙貓是我的老鄉,比我高一屆,在04年的老鄉聚會上自封酒中之鬼,自詡千杯不醉,我很不服氣。從5歲起我老爹就計劃在沒有優良酒精基因遺傳的楊家培養一位酒中豪傑。記憶中的童年,每每吃飯時我老爹就用筷子蘸上一滴白酒笑嗬嗬的招呼我,“幺娃兒,過來嚐嚐老漢的酒香不香?”我16歲拿了身份證後就敢讓我爸三杯跟他對飲。18歲後我爸在外麵應酬,我跟他那幫狐朋狗友周旋,把那些人灌得東倒西歪,什麼事情都辦成了。
那天我們喝了5打啤酒,我喝得肚子脹得像個即將吹爆的氣球,趙貓喝得開始角色扮演。他先是抱著桌腿叫哥,後又朗誦了一句柳永的詞,“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俄而又抱著我的腿說,“酒逢知己,真他媽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一個感覺問題,和有的人怎麼都尿不到一個壺,而和有的人感覺對了就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好得能穿一條內褲。我跟趙貓好也是這個原因。
洗了頭,又刮去了胡須,鏡子裏那個我就變得有點陌生,他還有點稚氣,似乎是17歲那年的樣子,也還有點熟氣,散著熱呢,又不透,真是進退兩難了。人是要麼孩子少年,要麼大人老人的,我是兩頭都挨不著。近來,我是愈發懶散,腦子裏空空蕩蕩,記不起做什麼,做著也沒心情,身體風撐起來的一般,浮著,飄著。有一些事情我不願考慮,也是不能考慮。過去啊,現在啊,未來啊一類,我會變得很沉重,如烈火烤著的瓷器一樣裂開碎掉。
我撥通了劉槐的手機。我說,“劉槐啊,你在哪兒壞呢?”他答道正幫朱靈兒穿內褲。
“你扯他媽什麼淡啊,譏諷我這種光棍是吧?你碰過朱靈兒的手麼?還幫人穿內褲,你在舔自己內褲吧!”
“你怎麼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就在舔內褲。”電話裏劉槐的聲音極其無恥。
“滾,找抽。今天中午趙貓叫我們去他哪兒。”我說。
他說要先請示一下朱靈兒。我說那我先去校門口等了。掛掉電話出來我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狗熊難過美人關。劉槐是個曾經把係主任氣得哭的人,卻怕了朱靈兒那小東西。朱靈兒屬於財貌雙全類型的美女,小小的恰如其分的鼻子,小巧玲瓏的耳朵,閃光的透著靈氣的眼睛,兩片粉紅花瓣剪下來作的嘴唇,是小公主,也是小仙女兒,誰看誰都忍不住想占為己有。而且據口頭八卦周刊傳,此女的老爹富得流油,如果誰有幸娶了她就等於有了取之不竭用之不完的鈔票。美中不足的是此女性格的任性是一首絕唱,小妖女的封號得此而來,前科舉不勝舉。比如她某次半夜打電話給劉槐要吃冰淇淩,說如果不給她買來就再也不理劉槐。我們男生宿舍的大爺態度極其惡劣,無論怎麼哄騙利誘,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就是不開門。劉槐對朱靈兒的威脅嚇得要死,隻好死皮賴臉地求我用麻繩把他綁了從二樓扔下去。我隻好暫別夢中的她,歎口氣說,“劉槐啊,老子為了你娘隻好辛苦了。”他回來的時候我又用麻繩把他拉上來,就跟入室盜竊一樣。
此女是妖女中的極品,我想如果是我,一開始衝著那張粉粉嫩嫩的臉,將這種折磨當作甜蜜的撒嬌,繼之以紳士的高尚情操還可以忍受那麼幾次。畢竟給別人當兒子使喚還真對不起親娘。可劉槐這廝不一樣,屢次讓我對他的忍耐極限計算失準,直接造成我輸給胖子的煙不計其數,小妖女真是害人不淺。我問胖子怎麼每次都是我輸,這小子就很風騷的說,“古有睒子鹿乳奉親,今有劉槐跳樓伺母。”意思是劉槐是跟睒子一樣能進孝子傳的人物,孝子的一個特點就是堅持不懈,泄了的也進不了孝子傳,我能不輸嗎?
有次我問劉槐朱靈兒有什麼好的。劉槐眼神躲躲閃閃的告訴我,“我知道自己需要什麼,而朱靈兒身上恰好有這種東西,所以我愛她”。我老家有句很精辟的話,說在關上燈的前提下女人身上的零部件沒有數量和質量的明顯差別。朱靈兒身上有的東西,別的女孩兒也有,但朱靈兒有的東西,別的女孩兒正好沒有。劉槐是自作孽。
過了半小時,劉槐和他娘出現在我麵前。我比劉槐先認識朱靈兒,她跟劉槐好上之前曾向我表達過一些直截了當的好感,我並非不解風情,拒絕她的原因很簡單,我不想平白再多出一個媽來。我問小妖女,“什麼時候給我介紹個女朋友?”這是我和小妖女之間永恒的話題,言下之意是我對她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興趣。
朱靈兒眨巴著眼睛對我說,“除了我以外再沒有跟你合適的。”
她的潛台詞是當初我沒同她好是瞎了狗眼,所以我隻能打一輩子光棍。我想了片刻後說“那好,我先排著號,等那天劉槐把你拋棄了,我廢物利用。”我的潛意思是你雖然美得緊,但對於我來說隻是一件美而無用的廢物。
小妖女跟劉槐撒嬌,“你聽嘛,楊予涵罵我是廢物。”
劉槐攬過朱靈兒的肩膀,右手指尖玩弄著朱靈兒肩膀上垂下的烏黑發絲,顯而易見的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似的親密。他轉過頭對朱靈兒用嬌滴滴的聲音說,“咱們不理他,某人吃不到葡萄就隻好說葡萄酸。”
樣子讓我很惡心,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透氣,這廝就是一副賤骨頭,我心裏罵道,“兒啊,你娘奶大你容易嗎?怎麼有奶便是娘啊。”
趙貓明年七月畢業,現在人民醫院做實習醫生,生活過得有滋有味,跟她護理係的女朋友林玥在醫院附近租了個兩居室的房子,天天晚上雲雨作樂。對於他的幸福生活他是這樣描繪的,白天看護士,晚上摸護士。往來有美女,談笑皆便宜。斯是醫生,唯吾“幸”福。這廝去了一個月後打電話來招我,“是不是很羨慕,再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心酸啊?小兄弟啊,你怎麼不早出來一年?”
我們到了趙貓租住的小區卻找不到他們家在哪兒了。劉槐是沒來過,我來過一次卻隻記住了大概的方位。趙貓租的房子在一個高尚小區。他說是,因為有草坪,有綠樹,有紅瓦鋪成的樓頂,到處都是明晃晃的亮麗。他說我一個藝術青年不能隨便在哪裏住的,這就叫身份。每棟樓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走在裏麵就有些千篇一律的眩暈,更加不確定是哪一個。劉槐今天有點亢奮,急於表現,恨不得一腳把我踩在地上似的,罵罵咧咧的說我連個地方都記不住,腦子裏少根筋,智商直追白癡。我心裏開始有點煩躁,暗罵趙貓的狗屁身份,拿眼輕蔑的瞄著劉槐,心想老子又不跟你搶女人,這麼激動的幹嘛呀!
朱靈兒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笑,說,“你不會打個電話問呀。”都說成功的男人背後有個女人,看來還真不錯,女人是某些時候能一眼看到男人沒想到的。
我跑到兩幢樓之間扯開嗓門喊,“趙貓,爹怎麼找不到你了。”聲音撞擊兩麵厚重的牆體折返後彙成更大的聲響。片刻後,趙貓探出頭來,露出時尚不羈的發型和那迷倒無數妹妹的漂亮臉龐,衝我喊,“滾你爺爺的,上來吧,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