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城醫院的產房裏,隨著一陣啼哭聲響起,又是一個看上去命苦的孩子來到世上了了,醫生斷定他活不過今天,但是卻發生了奇跡,他活了下來。
爹娘給他取名叫林祥,寓意著他長大以後可以吉祥如意,住在村口西邊,家裏並不是非常富有,但好在還可以勉強維持家裏的生活,父親是個村裏頭的普通教書先生,靠著教書給家裏賺口飯吃,母親在村裏的一家縫紉廠上班,有時會在百忙中抽取時間去田裏頭務農,靠著廠裏工資和土地賺飯吃。
林祥所在的農村離縣城算不上太遠,經常出現軍隊在當地縣城裏頭強製征兵,抓了不少長的壯實的青年,聽說前陣子劉四爺的兒子上縣城辦事被抓去當壯丁之後,就再沒有回來後,或許是死在了戰場上了,連骨灰都沒有送回來。
林祥在小時候就比較調皮些,常常跟著母親到田地裏去幫助,他個子小,拿鋤頭怎麼都拿不起來。隻能幫著做些彎腰插秧的活,這小機靈鬼總喜歡把鞋子脫了光腳踩在田埂子上,母親叫他把鞋子穿上,不然回去後就將他的屁股打紅,他也不聽,轉身就去拿母親的水杯子咕嘟咕嘟地喝起來。
那種甜中帶些苦味的茶,聽說是融合了茶膏葉泡成的,可以用來治療上火之類的症狀,喝著苦,但過了會嘴裏就甜了,母親在田裏幹活出汗多,於是她就拿了家裏的毛巾,沾上冷水擰幹後就掛在脖頸子上,汗出的較多就擦了。
常常早上就要去,那時的林祥還在睡夢裏頭,母親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到了中午,母親渾身汗水地回到家,也顧不上休息,把毛巾往身上一披就跑去做飯了,廚房比較簡陋些,上邊的瓦片有的還用大片的玻璃塊代替,太陽曬得狠些時,還會通過玻璃塊往下照射形成一道道細長的光柱子。
叫人看得見摸不著的,父親常常快吃午飯了才回來,他是個衣著樸素,身上還帶些補丁的人,經常晚上備課到很晚,將書放到桌子上後倒頭就睡,到了第二天人和書便一起不見了。
住在林祥門前的就是劉四爺,自打兒子在縣城裏頭被抓去當壯丁後,便和兒媳孫子在一塊生活,整天拿了把椅子就坐在門口發著呆,天真的孫子整天在他麵前說著:
“爺爺,爹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啊?”
劉四爺停頓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句:
“不清楚……”
那個兒媳婦是從別的村嫁過來的,大家夥都管她叫李二嫂,這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喜歡抓住某個事情或是思路與她想的不對就喜歡喋喋不休說個不停,鄰裏鄰外的事都想著可以從裏頭撈些好處,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局外人,對於這個已經不在意了。
那個在飯館裏頭的負責打雜的陳夥計要搬到別處去住了,帶著全家正在收拾著行李,行裝太多,忙活了很長時間。李二嫂從紙糊的窗上小心地探出頭去,準備著看準時機上去幫些個小忙,陳夥計本想給她些錢就將他打發走,她拿了錢後,又將一處掛在牆上過期的老黃曆和一幅已經老舊沾滿灰塵的布料給順手拿去了。
這晚,爹依舊跟以往一樣,走過學堂前那條寂靜的道路,原先以他的本事可以上縣城裏去教書,但他嫌麻煩,雖然算不上遠;但那條路幾乎都是由泥沙組成的路,一下雨就把路給衝刷的稀爛,上頭就是一處險要的坡,一塌下來救命的沒命,村裏頭幾次派人去修,但都是一拖再拖,到後邊卻已經忘卻了。到家時就算可以撿回條命,那也會將腳底磨的全是血泡子。
林祥住的是個簡陋的屋子,但好在可以遮風擋雨。門前是個比較寬些的院子,掛著兩盞信號微弱的電燈,等到爹回到家時,林祥和妻子已經睡的深沉,便直接開始了洗漱,衛生間是個簡陋的磚牆搭成的,好在鍋裏頭還有熱水,便拿出鐵桶裝了水,拿了毛巾,將水打在自己身上後關燈睡下去了。
次日一早,爹娘在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娘起身就準備去做早飯,邊做邊說著;
“現在的這個時代真是混個生計越來越難了,你聽說了嗎?好像縣城裏頭前不久又開始強製征兵了,這次不管胖的瘦的 聽說都被抓去了,好像還斃掉了幾個逃跑的。”
“啊,是嗎,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爹不解的問。
“我也是聽門口李二嫂說的,如果是真的,那些人可就命苦嘍,希望那些兵痞子不會把戰火給打到咱村裏頭來……”娘擔心的說著。
“放心吧。肯定不會的,這些天都在下雨,他們就算想來,那些爛泥巴路也會把他們給攔住。”爹讓娘不要想那麼多,照常過著安分的日子就夠了。
娘做了一小碗用個蓋子蓋著放到桌子上,她擔心林祥還小一個人在家裏會生出什麼事端來,爹讓她別擔心這些,雖然沒到上學的年紀,但他可不會呆成這樣子,等著林祥這個不安分的孩子醒來,之後兩人一個去了學堂一個去了縫紉廠。
林祥起床後吃了早飯,因為院子進門還有一層小台階,那個台階有些破舊,有些破洞了,引得螞蟻喜歡在裏頭做窩,林祥便拿著一個塑料瓶子去抓,但不幸被一隻螞蟻爬上了身體,留下了小咬痕,林祥哭了一陣子後自己找了藥隨便敷了上去。
那時的林祥在家裏肯定待不住,年紀太小,學堂也不肯收,就隻好自個兒找去娘的田地裏學著樣子做,周圍的農戶都調侃著這個小鬼:
“小祥子兒,這麼小就學著來幹活,沒跟你娘一塊來嗎?”
林祥答應了一句,那人便又開始說了起來:
“今天準備幹多少啊,是打算把整畝地都幹完嗎?幹完可有數不完的錢拿呀!”
林祥也衝他笑了笑,說了一句:
“我知道啦,謝謝叔叔。”
隨後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拿起那個鋤頭,剛準備去提水,一用力還摔了個四腳朝天,水也往身上撒了個遍,看著十分狼狽。他倒也不嫌累,既然那鋤頭拿不起來就用手在地裏抓土自顧自幹了起來,身上弄的一身的泥土,心裏想著:
“這下完了,被娘發現了的話肯定得挨一頓數落。”
就在家裏頭的水缸裏舀水出來將身上洗了個遍,此時已經到了中午的,林祥就這樣在家裏等著,門外很快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和推門聲,娘正滿頭大汗的進來,絲毫沒去注意一邊的林祥,娘邊洗邊問:
“林祥,今天早上在家裏頭玩的怎樣了?”
林祥隨口答應了一聲,娘這才看過來注意坐在椅子上的林祥,仔細打量了他一會,隨即便問他:
“你這是掉河裏頭啦,怎麼這麼渾身濕透。”
林祥怕娘怪罪下來,就隨口答應著:
“是……是……去河邊玩了。”
但這些小伎倆怎麼能瞞得過娘呢?三兩下的工夫就將林祥的事情全套出來了,娘聽後稍微皺皺眉頭,對著他講:
“你記著,以後沒娘帶你去的話,最好就待家裏頭,你還小,對田裏那些事情一竅不通的,等你長大些就將你送到學堂裏去讀書。”
爹這時差不多也回來了,放下行裝後轉身就去了裏屋,林祥看著爹放在桌子上的課本,隨手上去翻了翻,因為還沒上過學,爹教給他的字不多,隻看的懂像“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之類的詩句。”
娘在那做著飯,滾滾濃煙往頭頂的煙囪不斷湧出,爹講著:
“今晚可能不在家吃飯了,學堂裏頭來了新領導,學堂專門請吃飯。”
娘也沒吱聲,隻是默默地答應一句,午飯過後父親在家裏頭睡了會兒就帶著書去學堂了,娘帶林祥去了田裏,娘負責鋤地,林祥負責插秧,林祥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好不容易消停了些就坐在田埂上打起哈欠來,娘讓他喝些茶提提精神。
時間過去很快,中午的太陽轉瞬即逝已經被天邊的黃昏逐漸吞噬了,娘就這樣站在落日的餘暉下一遍遍地彎腰鋤著那濕潤的田地她在落日黃昏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精神,周圍的山區也被黃昏照的像是坦露在大地上的大肚腩。
娘將水壺裏的最後一絲茶水讓給了林祥,在黃昏的注視下扛著鋤頭邁著沉重的步伐回了家。
回到家的林祥像是如釋重負一樣,拉了掛在門上的接線燈,屋裏頭頓時亮了,娘在那做著飯在等待著家裏的書生回來,黑夜已經完全到來,門口卻還沒傳來那股熟悉的聲音,林祥便問起來:
“娘,爹怎麼還不回來,我肚子好餓。”
娘讓林祥再等會,裝了飯讓他先吃著,自己在門口等會兒,林祥望著桌上的菜便狼吞虎咽起來,這時有人來敲門了,娘以為是孩他爹回來,轉身就去開門,迎麵一張麵孔卻是李二嫂,林祥在裏頭專注著吃,模糊地聽著她們的對話。
過了會兒李二嫂走了之後,娘進來用水壺裝了些水就準備出門,林祥好奇地問:
“娘,你準備去幹什麼?”
娘跟他講著:
“林祥,爹那裏出了些狀況,我現在要去給他幫幫忙,你吃飽後就待在家裏,哪兒也別去。”
隨後便在林祥的目光下出了門,林祥看著孤零零的飯菜,吃完後就靜靜地呆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那條路依舊是冷清的,沒有任何動靜,林祥在心裏頭想著:
“都這麼晚了,爹娘怎麼還不回來。”
他期待著那條路傳來熟悉的聲音,但又過了許久,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實在抵不過那席卷而來的困意,門前的那兩處電燈似乎成了黑暗中的最後一絲微光,不留神就坐在椅子呼呼大睡了。
當林祥再次醒來時,已經是躺在床上了,爹娘不知何時回來的,朦朧的夜色似乎還沒有完全消散,從窗外看去也隻能看到清冷的月色和沒有盡頭的黑暗。
爹娘坐在老舊的廚房不知道正在聊著什麼,隻看的清桌子上擺著的殘羹剩飯變的模糊,實在太困了,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娘,但似乎她沒有聽見。
到了淩晨五點多才勉強從睡夢中醒來,洗手間裏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娘看見了醒來的林祥,便招呼他可以多睡些時候,爹娘並不讓林祥去管他們的任何事,林祥問起來時,也總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