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緩緩醒來,他睜眼看著暗青色的床帳,心髒處還有瀕死之時的疼痛。

“王爺醒了。”溫和的聲音傳來,他動了動眼睛,緩緩轉頭。

眼簾之中,是一個清瘦的身影。一個他想了很久,也掛念了很久的人。

“王爺?”

柔則緩步走到床邊,眼眸之中含著一抹放鬆,“醒了就好了。”她在床邊坐下,“你突然暈厥過去了,咱們一眾姐妹可是嚇壞了呢?”她伸手,輕輕撫摸著皇上的臉,“她們都在外麵等著呢,王爺可要見她們?”

王爺?

柔則?

皇上動了動幹裂起皮的嘴唇,喉頭滑動,良久才吐出一句幹澀的話語,“我昏睡多久了?”

宜修覺得王爺變了,王爺病愈後的一夜,來了她的院子。他執著她的手,隻是看著她,良久才說了一句,“是我負了你。”

宜修不明白他說什麼,又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她隻是心頭一酸,眼淚險些不受控製的落下。她不允許自己流淚,不允許自己脆弱。她低著頭,隻是搖著。“王爺待臣妾極好,又為何要說這等話。”

皇上隻是緊緊握著她的手,他看著她手腕上的一對玉環,越發的愧疚。“我稱許諾你,待你產下阿哥,便晉你為嫡福晉,可是我卻又求娶了柔則。”他輕歎,“雖說你們是姐妹,但倒底還是我負了你。”人,生時常常被一些東西蒙蔽了雙眼,隻待將死之時,才能明白。

宜修低著頭,勾了勾唇角,她想笑著說,王爺言重了。可怎麼也笑不出來。他怎懂她心中的苦,他又怎明白她心中的執念。她為得從來不是嫡福晉的位置,而是不願讓她的子女,成為了庶出。庶出二字,給她帶來了多少痛,讓她難忘。自從柔則入府後,她無數次抱著她的大阿哥呢喃,是她這個額娘無用,才讓他成為了庶出,是她這個額娘無用,才讓他從一出生,便比旁人低了一頭。對兒子無休無止的愧疚,心中的不忿不甘不平,一夜夜的難眠,他又怎麼懂呢?

柔則覺得王爺變了,病愈前的王爺並不太看重府中諸事,他一門心思撲在了朝堂之上,他說,女人家的事情他不參與,你看著辦。他待她極好,隻要回府,便會在身邊陪伴,可是如今,他卻常常陪伴在宜修與年世蘭身邊。他同宜修一同照顧年幼的大阿哥,縱容著驕縱的年世蘭。

“王爺,您好久沒去看齊妹妹了。”夜晚,柔則端著一碗銀耳湯走進了書放,她緩緩將銀耳放下,“齊妹妹昨兒還跟我抱怨呢?”

齊月賓氏,將門之女。雖然入府隻是格格,但是地位卻比肩側福晉。隻因她是將門之女,隻因她父兄有心巴結雍親王,王爺也有心拉攏他們。

她坐在皇上的身邊,輕輕的靠著皇上。他們這些世家的女子,哪裏能有自己的選擇。婚姻大事,也不過是家族拉攏親王,亦或是在朝中站穩的工具。

心思玲瓏的她怎會不明白宜修心中的難受,又怎會不知宜修怨她衣著華美看望,久久不願離去,刻意在倚梅園中等待王爺。隻是這一切,並非她所願。去參加太子的選福晉也好,來雍親王府探望也罷,都是父母安排,萬般由不得她。她唯一慶幸,便是王爺待人良善,自她入府,事事以她為先,從不曾有苛待。

她看著王爺的側臉,輕輕靠在了王爺的肩膀上。她想,王爺既然向皇上求娶她,該是對她有感情的吧。世間女子,誰不想尋得一位兩心相悅的夫君呢?即便是嫁入王府是父母安排,有她蓄意引誘,她也希望,她和她的丈夫之間,有那麼一點點感情在其中。

“朝中事務繁忙,待忙完了,我便去看她。”皇上冷淡道。他忘不了,到了最後,甄嬛能在後宮隻手遮天,能將後宮所有人都變成她的人,端妃沒少出力。他更是忘不了,世蘭的死,是甄嬛為之,也是她在後麵推波助瀾。

甄嬛!想到這個名字,皇上眼中不自覺露出一抹寒光。

柔則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憤怒與恨意,隻是自顧自的繼續道,“王爺總說忙,可王爺在忙,不是也能抽出時間去陪年妹妹嗎?”她說完便覺不妥,眉頭微微蹙起。這番話,倒是頗有吃味之意。

她確實吃味,心中有些羨慕年世蘭,也有些嫉妒她。她是三個月前剛入府的。王爺突然暈厥醒來的第二日,便差人去請來了年遐齡,不顧身體還在虛弱,設宴款待,開口便是求娶。

年遐齡不願,卻也不好推脫,隻是說回去問問女兒的想法。若是女兒不願意,他也不會勉強。

柔則知道年世蘭,去年王爺帶兵駐紮在邊塞,年世蘭也在。大雪封路,賊兵不休,他們在邊塞呆了將近一年。王爺便是在這一年中認識並結識的年世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