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求收到了禮王的信，信中除了寫如今局勢之外，另寫了一句話，讓顏求不必費神籌謀，他有了拿回顏家軍兵權的法子，隻讓他靜候。
禮王有法子了？
這倒是讓人意外。
算算日子被貶來通州已有差不多半年光景，如今也算是站穩了腳跟。前幾日尹山亭剛來的信，他被貶成了守皇城的小將領，皇帝正在一點一點的拆散蠶食顏家軍。
原本他想著還需尋個時機挑起班昭和陛下的猜忌，先除去班昭再拿兵權，可禮王既說兵權之事已有消息，先得兵權再除班昭，那樣倒也不是為個法子。
他的眸中染上深深的霧色， 隱約察覺到了一絲無奈，既已和禮王一條陣線，那麼後麵的事情便會有許多身不由己。
他也不知下一步怎麼走，也不知道跟著禮王是否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畢竟，片刻差池，他，乃至顏家軍，都可能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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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五日之約越來越近，齊思緘也愈發忐忑。
此去西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路途遙遠，長夜漫漫，前途未卜，一切都是未知數。想到此她的心又沉了幾分。
竟開始舍不得了。
是否該將身世告訴他？她躊躇了很久，告訴他會不會平添事端？
罷了，去同他說一聲，也算是為這些日子做個了結，若就這麼一走了之確實不是君子所為。
這段路她走的很熟，如今盛夏，塘子裏栽的荷花開的正好，雖是轉過幾個彎過道角門就到二進門的小書房，可頂著上午的太陽還是有些熱，一會兒看看塘裏是否結了蓮蓬，若是有，便可下水采個幾朵，既可解了炎熱，采來的蓮子還能燉湯喝如此想著，她的腳步更輕盈些了。
還沒靠近塘邊，遠遠的倒是看到了幾個小丫頭簇擁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站在塘邊，那女子隻著一身薄紗衣，頭發散下來隻在後頭挽了個紅繩，瞧著有些畫中美人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的慵懶意味。一雙水蔥似的指甲沾了些魚食灑進塘裏，上頭還染了粉色的鳳仙花汁，塘中的魚兒爭先恐後的簇在一起張嘴取食，她卻似看不見般機械般的動作。
季雲斐心中有事，整日悶悶不樂，聽見來人的腳步本能地扭頭看，正好對上她的眼神，麵色如常，心底卻還是略微吃驚，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貌美的女子，身姿娉娉，明眸皓齒，隻是不知道她的來路，外頭的？還是府中的，又是什麼位置。之前聽丫頭提過，府中有位姑娘是跟著大人從京城來的，大人看重的很，便猜測是府中的那位娘子。擠出一絲淡淡的笑。
齊思緘有些意外她對自己的示好，又奇怪的很，此人雖麵帶微笑眼神中卻都是疏離感。她本想躲過去，可通往小書房的路隻有這一條。
“你是齊姑娘？”
她的聲音很好聽，淡淡的又很清脆，齊思緘硬著頭皮迎上去，擠出一絲笑容：“這位姐姐，你是……”
季雲斐身邊的婢子也是個老成的，心裏既清楚眼前這位在府中的位置，也了解身邊主子的名頭，見主子沒有回答的意思便主動開口：“齊娘子，我家娘子是新入府季姨娘。”
季姨娘……原來這就是顏重山新抬進府的，倒是有幾分姿色。齊思緘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她，身量纖纖氣質清冷，確是個美人不錯，隻不過中原女子都善盤發，嫁人了便不可再留披發，眼前之人卻還披發覆麵，可惜了這張好容顏。
“季姨娘安。”
“我入府幾日身體不好，遲遲不曾出門，今日倒是頭一遭見到齊姑娘，果然如相傳的那般美麗動人。”
幼時她也曾對顏求有過幾分傾慕，顏老將軍還戲說要同她季家結親，有段日子她是實打實將自己當成了顏夫人，可天不遂人願，她如今這份殘破身軀又如何引他垂憐，便是他有那份心思自己也嫌髒。
可見到他心愛之人，自己也會嫉妒，也會不甘，若沒發生那件事，此刻站在他身邊的或許就是自己……
齊思緘也不知說什麼，瞧出她眉間平添的憂鬱便說了幾句客套話想早早結束會晤：“季姨娘真是好興致，隻是日頭將盛，娘子柔弱，身子莫要吃了熱才是，快些回屋吧。”
“多謝關心，我不過是行將就木，無甚可憐，唯見了這些活物才好些，看見它們雀躍，我也能發現自己還活著……”季雲斐言語裏透著深深的悲涼，將手中的魚食全部扔了出去。
齊思誠有些疑惑，怎的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悲天憫人之言，想起那日顏求所言也覺得她是個可憐之人。
“縱使從前吃了些苦，如今入府，大人便會護著你，娘子大可不必介懷。”
“苦？”季雲斐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額角抽搐，“眾人皆苦……誰又能說不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