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
朱綣就來到了亭子外。
也不知道為什麼,隻覺吐了那一口黑血後,整個身子似乎輕快了不少,人也更有精氣神了。
她不做細想,邁步踏進亭子裏,站在雕花欄杆旁邊,極目遠眺整個湖麵。
一陣冬風吹過,刮起片片雪花,落去湖中,一枝殘荷在湖麵上搖曳,在日光下泛著點點縷縷的金色。
朱綣心頭一滯,這世上怎會有金色的蓮花!
她想要靠近一點,近距離觀察一下那枝微微綻放的荷花,但是礙於距離太遠,什麼都看不真切。
這都已經是深冬時分,按理說,荷花早已凋謝,而此刻,居然有一枝傲立枝頭,頂風淋雪,炫然怒放!
有怪!
她又估摸著這距離,剛才似乎蕭嫋嫋她們的小船,就經過了那金蓮旁邊,然後她們就落了水!
莫非這金蓮,與那狂浪無憐和玉奚毒有關!
思及此,朱綣再也按耐不住,她剛欲轉身走出亭子,想要去尋一葉扁舟,就猝不及防撞進一個厚實的懷抱裏。
朱綣被撞的吃痛,抬手護住了額角,抬起頭剛要發作。
“你這該死的登徒子!”
“居然……!”
“朱大小姐真是好興致,才剛落了水,竟然又來賞荷了。”
朱綣看清來人,目光一斂,退身行了一禮,“小女子見過右相。”
“今日天氣尚好,小女子平生最是喜愛荷花,故來這湖上欣賞殘荷。倒是趙相你,鬼鬼祟祟躲在我身後……”
朱綣肆無忌憚打量著他。
目光裏盡是戲謔。
前世這個趙蘭因,生平酷愛兩物,一是獵犬,一是美人。府中豢養的美姬眾多,甚至還在右相府中,為這些美人修築了一棟煙雨樓,供她們整日玩耍休息。
趙蘭因退後一步,站穩身子,拉開距離,他擁著寬大鶴氅,眉間都是疏離的冷意。
“巧了。”
“我也是來賞荷的。”
“隻不過,我不同於朱小姐,不愛烈日下的盛荷,倒是喜歡這經霜累雪的枯荷。”
朱綣抬唇輕笑,眸中冷光乍現,“聽聞右相品性高潔,是那昆玉秋霜之人,不曾想竟喜歡殘荷,此等蕭瑟寂寥之物……”
趙蘭因摩挲著玉扳指。
“殘荷如人罷了。”
朱綣不語,她實在難以將前世壞事做盡,暴虐嗜殺的趙蘭因,與眼前喜歡殘荷,身形消瘦,眉目清冷之人相對應。
趙蘭因極目遠眺了一眼湖麵,眸中點點金光閃過,悠悠道:“隻是看小姐身子柔弱,淋不得雪,還是盡早回去的好。”
朱綣也回望了一眼那金蓮,實在不甘就此放棄。
她退後半步,向他行了一禮,美目灼灼,“此乃鳳吟殿,女子居所,右相實不應該四處走動,還是盡早前往前廳的好。”
她微微一笑,轉身欲走,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卻將她的腳步定住。
“聽聞兩生蠱,是畹疆皇室秘蠱。朱小姐家中門客,當真是人才濟濟,臥虎藏龍啊。”
朱綣眼眸驟冷。
她平視著前方的紅梅,等著趙蘭因接著說下去。
“可下官曾瀏覽古籍典誌,知曉這兩生蠱,唯解兩毒。”
朱綣袖中五指暗暗攥緊,臉色更加冰冷。
趙蘭因笑得玩味。
“不知朱小姐可有耳聞?”
朱綣定了定心神。
“小女子未曾聽過。”
趙蘭因臉上笑意褪去,星眸中隱隱可見幽冷,“是畹疆的蠱術秘師,崔行子的狂浪無憐和玉奚。”
這話,意思是郡主莫名其妙中了玉奚毒,而她朱家醫師手上,又恰好有這解毒的兩生蠱和至陰至寒之人,個中意味,不可深思。
朱綣輕笑,斂下眸中輕蔑,轉過身來挺直脊背,“右相真是見識廣博,小女子今日受教了。”
“隻不過,家父於那陶醫師有救命之恩,為報恩情,陶醫師這才客居家中,大隱於市。小女以往聽家父說,陶醫師早年間就雲遊四海,踏足過許多地方,可能就曾去過畹疆。”
“再者,剛才陶醫師也親口告訴我,這兩生蠱,是他遊曆畹疆時,救下一垂危婦人後,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右相如若不信,自可去求證。”
趙蘭因垂眸理了理鶴氅的風毛,笑道:“嗬嗬,朱小姐這話好生奇怪,在下隻是好奇罷了,又怎會去驗別真偽,這兩生蠱和狂浪玉奚兩毒,於我又有何關係?”
“隻不過朱大將軍常年鎮守畹疆邊境,恐怕見識了不少畹疆的美景風物,這兩生蠱,於他不過是喜聞樂見的事物。不知這畹疆盛景,與我天岐有何不同。”
朱永貞常年駐紮在畹疆,手眼通天,想要接觸到畹疆蠱術師,是輕而易舉的事,可能這狂浪無憐和玉奚,就是她朱家的手筆。
這話暗指她父親,和畹疆有所勾連,對天岐有不臣之心!
朱綣轉身過來,笑吟吟望著他,“盛景勾人,自是要親自前往,觀賞一番才是最好的。”
然後她斂去笑意,眸中生出一股大無畏來,“隻不過小女曾隨家父前往畹疆,見過大漠風光,自是與我們天岐城外的崇山峻嶺,城內的瓊樓玉宇,雕欄畫棟無法相比的,我想家父久居邊境,亦是如此,也更加思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