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很破,即使關上門和窗,還是有源源不斷的風透過縫隙吹進來。到處都是灰塵,白也霧坐在中間顯得格格不入。屋裏沒有光,白也霧身上穿著的還是那晚的薄紗,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一截手腕和纖細的雙足,皎皎如玄月。
萬花樓的花魁是個男人,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見過的人為之著迷,沒見過的人嗤之以鼻。
站在白也霧對麵的韓英在來之前也是對著白也霧有一分輕視的,甚至不明白自家領導為什麼要專程過來救他一遭。可現在他真真正正地看到了白也霧,倒有些理解那些傳言了。這樣的美人,千金一笑都不算什麼,哪怕是要了命,估計也有人願意給吧。
韓英盯著白也霧露在外麵沾了些灰的粉嫩小腳丫,道:“公子等我片刻。”
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破廟裏連根蠟燭都沒有,白也霧沒有功夫在身,做不到像韓英那樣夜能視物,他的眼前隻有一片漆黑。
他手和腳恢複了幾分力氣,勉強可以站起來,可腳上沒穿鞋,便隻能老老實實地在地上坐著。
更深露重,白也霧打了個冷顫,隻能可憐兮兮地抱緊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韓英拿著個包袱回來。
“白公子,前麵往東十幾裏地就是越州,我不便再送,這裏是些衣裳和銀子,你都用得到,路上還是小心為重。”韓英蹲在白也霧麵前,把包袱解開,“若是不願去越州,前麵就是個村子,白公子也可以去找村長。”
白也霧看了看韓英,又看了看那些東西,猶豫著開口道:“我有一事想問。”
“請說。”
“萬花樓,我回不去了麼。”
韓英看著略顯落寞的白也霧,心裏倒有幾分憐惜,雖然萬花樓不是什麼好地方,但好歹也給了許多孤苦無依的人庇護,可惜如今世道不太平,他們這樣的人尚且無法護自己性命,更何況尋常百姓了。
“方樓主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惹了不該惹的人,便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韓英道,“如今人去樓空,公子也該為自己多做打算。”
白也霧聞言愣了愣,眸中有水光閃過,最終深吸口氣,朝韓英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多謝這位兄台,日後若是有緣再見,我定……”
韓英連忙扶起白也霧,即使隔著一層衣料,他也能感受到掌下這具身體一點溫度都沒有。
“公子不必謝我,我也是奉命行事。”韓英說完,把衣裳拿出來遞給白也霧,“請多保重。”
“奉命?”白也霧嘟囔了句,接過衣裳披到了身上,雖然布料有些紮人,但卻讓他安心不少。
韓英抬手在白也霧眉心點了一下,白也霧被弄懵了,片刻之後便覺得渾身上下暖乎乎的,連手腳都有了力氣。
會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白也霧心裏默默說道,麵上卻對著韓英微微一笑,“多謝,這次沒謝錯人吧。”
……
三個月後。
江上駛過幾艘船舫,最大的那艘船上傳出了琵琶聲,曲調悠揚,和簌簌的花瓣共舞。
溫客行本來坐在船邊的桌前欣賞江景,聽到琵琶聲後,立刻放下酒杯上了樓。
二樓坐著一個身著緋色衣衫的蒙麵公子,素手撥著琴弦,旁邊站著個小丫鬟。
溫客行隻一眼就認出這人是誰,走到麵前,折扇一開,微笑道:“眇眇客行士,徭役不得歸。眇眇,我們的緣分委實深啊。”
白也霧聽到溫客行的聲音,停下了彈奏的手,扯下麵紗遞給小丫鬟,露出一張豔若桃花的臉。
“原來包下這艘船的人是溫公子,許久未見,公子出手依舊闊綽。不過,如今萬花樓灰飛煙滅,這世上便沒有眇眇這個人了。”
“萬花樓?”溫客行搖著那把折扇,詫異地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我竟不知道。”
“此中事情我不比溫公子知道的多。”白也霧抱著琵琶行了一禮,“白也霧,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