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從冬天開始，在春天結束。
後來，那段不長不短的日子，被無數個難眠的夜晚裝裱，落款叫作青春。
後來，我們在那些涼夜裏蒼老，回憶卻固執如舟，一次次溯洄於歲月奔湧的暗河。
後來，我留在一個因冬天而聲名烜赫的城市，卻懼怕每一個冬天的到來。而你，會在每個四月悵然如樹，遙望那個無法觸碰的春天。
———題記
還沒等到4月16日，沈明溪的生日，林冬用一條短信宣告分手。
雖然對沈明溪來說，這場拉扯她早已認輸，但當那5個字真的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的時候，她還是無法控製地雙手顫抖。
電腦顯示屏上，一則僅需500字的會議消息，她寫了又刪，刪了再寫，每一個字都變得模糊而又陌生。毫無防備間，眼淚一滴滴湧出來，打濕了采訪筆記本上那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再合著墨跡慢慢洇成一片。
她固執地坐在辦公桌前，逼迫自己敲下最後一個句點。心像一團破毛巾，被兩隻手朝相反的方向不停地擰著，那痛感如此真實又無休無止，她知道，這是執拗如她也無法不接受的放手。
沈明溪手腳冰涼地躺在單位宿舍的單人床上，直至辦公樓的喧囂散去，天色暗下來。室友張揚今天應該是去男朋友那過夜了，她慶幸沒有人打擾她蜷縮在這裏舔舐傷口。
她打開衣櫥，穿上那件林冬曾經嘲笑老氣的橙色風衣，走到門口的鏡子前。素淨的臉上沒有什麼脂粉，哭過也淡無痕跡，微腫的眼睛在慘白的日光燈下依舊明亮。就像一隻善於偽裝的小動物，她下意識地想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並不想找任何人傾訴。看著鏡子裏24歲的女孩，她第一次感覺自己老了。
那個被分手的夜晚，是那個北方城市每年短暫的春天裏一個春風醉人的晚上。
微涼的風輕輕拂過臉龐，像一隻流浪街角的黏人小貓，怯生生地靠近你，小心翼翼地貼著你的肌膚而過，留下幾分不可名狀的溫柔。
在這微醺的春日夜晚，沈明溪卻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遊魂一般，無動於衷地顧自行走，她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沒有一盞燈是屬於她的，更沒有什麼懷抱可以停靠。留給她的，隻有不能停下的腳步，她怕一停下來，心裏的潮汐就會瞬間洶湧而來，將她吞噬。
夜有些深了，她走得累了，前方是一個公交車站。這裏靠近本市最著名的那所大學的老校區，順著一排公交站點看過去，站牌下依偎在一起的，都是穿著鮮豔T恤和帆布鞋的年輕情侶。
沈明溪並不覺得刺眼，她甚至用目光審視了很久這些跟她差不了幾歲的學生。她知道，潛意識裏，她還在找過去的影子，就像每次離開時總想攥著的那一點衣角，就想帶著點兒傻氣地多攥一會，不想放開。
那些她和林冬在學校裏形影不離的日子，她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吧，也總是等不及夏天到來，就跑到司門樓剪個自以為時髦的短發，迫不及待地穿上裙子和涼鞋，露出白嫩的肌膚，再故作尋常地與林冬見麵，悄悄觀察他的目光停留在哪裏，默默記下那些吸引他的地方。
是的，白羊座，最擅長偽裝，沈明溪從小就把裝傻這門手藝練得爐火純青。看著大大咧咧沒什麼心機的她，心思細膩的一麵，總不想讓別人知道。
小時候，因為父親在最遠的北方部隊，母親又是個粗線條的人，醫院的三班倒和頻繁的政治學習，能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已是勉強，她從來不提任何過分的要求。偶爾母親需要下鄉去支援鄉鎮醫院的工作，她寄宿在家屬院裏別的叔叔阿姨家的時候，都會乖巧地說自己從不挑食，甚至違心地說最愛吃鹹鴨蛋的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