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如熙,本朝太女,再進一步就是權力巔峰,美人顧盼生輝,一輩子活得恣意又散漫。
但她有一個缺點。
她愛美人。
尤其是有腦子的美人——最好是那種位高權重的,初見不可褻玩的。
但薑如熙愛美人也就僅此而已了,對她而言,顯然是權力更重要。
你問她真心愛過的人?
她會告訴你:抱歉,我隻有見一個愛一個裏最愛的人。
我最愛的人,永遠隻會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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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如熙然後夢見了一片大火。
那時的東宮還沒改建為她這個太女的寢宮,後宮中最大的宮殿仍然富麗輝煌,婢女侍衛太監成群,極盡奢侈。
那是她的母後,先皇後的宮殿。
她那時還太小,火起的時候她就愣愣地被她的母後抱在懷裏,看著那一片片價值連城的瓷器,錦繡,屏風在她麵前一點點被蠶食,一點點化為灰燼。
火苗四處噴濺著,火勢慢慢變大,照亮了整片宮殿的天幕,映得夜晚恍如白晝,四周溫度慢慢攀升上去,舔舐著薑如熙的皮膚。
好燙、好燙。
她愣愣地,不自覺地感到害怕,哭出了聲。
她的母後安靜又溫柔地安撫她:“如熙乖,不哭,你會沒事的,啊,睡一覺就好了。”
她被母後交到一位年老的嬤嬤手上,嬤嬤的眼睛裏泛著淚光,卻什麼都沒說,隻是一言不發地抱緊她,轉頭走出了從未如此明亮過的宮殿。
她聽見遠處隱隱的聲音:“走水了!皇後娘娘還在裏頭!”腳步聲、奔走呼告聲、破風聲,全都散在了風裏。
皇後的寢宮附近卻安靜得要命。
她的母後在從容赴死時儀容整齊,穿著那件封後時的鳳袍,一眨眼就像是回到了從前,帝後攜手,登上九十九級台階,朝著天地躬身一拜。
她的母後比那時還要從容,還要美麗。
隻是多了滿身的疲憊。
“如熙要替阿娘好好活下去,知道麼?”
“我的如熙應當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誰都不能阻止你做任何事。”
“你的哥哥也不能。”
“轟隆!”
雷聲炸響在她耳畔。
“阿娘!”
薑如熙猛地睜開眼,從睡夢中驚醒,一下彈起身,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呼吸。
她頭發散亂,幾縷發絲黏在額角,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過了很久,她的呼吸才漸漸平複下來。
薑如熙的唇微微顫著,她死死咬住下唇,手摳著被褥,半晌,她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都已經隔了有些年了,怎麼又夢到了……”
她想起夢中女人的最後一句話。
“你的哥哥也不能。”
這句話裏滿是讓人心悸的狠辣和陰沉。
她的父皇膝下子嗣單薄,偏偏又格外寵愛她的母後,琴瑟和鳴,可稱佳話,但這份獨寵對後宮裏別的女人來說,卻太過殘酷。
她的哥哥是沅妃所出,按理應當是大梁的皇長子,大統的第一順位繼承者,遠遠輪不到她。
可惜沅妃是個瘋子,一個美麗又瘋狂的女人。
聽宮裏的老人說沅妃本不是這樣的,隻是某年她不幸染上時疫,失去了肚子裏的第一個孩子,從此就有點瘋瘋癲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