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在嘲諷他剛才不敢替妻女出頭。
那男人卻不以為意,陪著笑道:“剛才在後廚給軍爺們侍弄酒菜呢,家裏婆娘管著接客,軍爺勿怪。”
王金鐸揮揮手讓他退了出去,繼續道:“現在鄴王一死,各軍將領哪個不是心高氣傲,現在各自為戰、已經成了散沙。新來的節度使在魏州沒有根基,鎮不住城內諸軍,恐怕活不過今晚。咱們兄弟不過是銀槍軍中一伍小兵,隻能順勢而為,要麼回歸大部隊,跟著奪城、斬殺節度使,要麼趁亂搶些錢財,逃出魏州另做打算,以後無非再找個地方投奔。”他停住不說,看向幾人,用目光詢問他們的想法。
“現在天下還是大梁為尊,雖然晉王驍勇無敵,但論國力軍勢,還是比不上大梁。咱們今晚要是跟著奪城,就是造反。一城之兵力,怎麼跟整個大梁抗衡?我聽說皇帝已經派遣開封尹劉鄩領兵六萬駐紮在南樂(河南濮陽),我覺得還是出城為妙。”徐介休對著王金鐸說。
“大郎以為呢?”王金鐸知道這一桌五人,其實能談論意見的也就他跟徐介休、楊珩,李闖和楊昭都聽楊珩的。
楊珩不直接回答,轉而說道:“菜要涼了,大家先吃吧,酒就不要喝了,咱們邊吃邊說。”他拿起筷子夾了片魚肉,其他幾人見狀也吃了起來。
“其實做選擇不難,把事情推演清楚了就好辦了。剛才金鐸和介休兩位哥哥說的都對,今夜叛亂起因在於移兵,奪城後眾軍必然與朝廷談判,請求不再移軍、甚至不再分割魏博節度。魏博節度一直被梁帝視為心腹大患,必然不會同意。”楊珩說。
“不錯,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盡早出城。”徐介休補充道。
楊珩對著他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們不妨再往後推演一下,那時候魏州各軍要怎麼辦呢?打又打不過,談也談不攏,跑也跑不了。”
“那隻能求援了,當今天下,能與大梁抗衡、敢和大梁抗衡的,隻有晉王!”王金鐸順著楊珩的思路,想了一下接話說道,“況且晉王圖謀中原已久,一直打不開局麵,這次魏州如果舉城歸降,晉王一定會來。”
徐介休卻不這麼認為,搖搖頭說:“魏州歸附大梁太久了,又跟河東(晉王屬地)隔著好幾個州,晉王難保不會懷疑有詐,恐怕不會來。”
“介休這次卻說錯了。”楊珩說,“聽說老晉王臨死前交代李存勖三件大事,第一件就是滅梁,晉王是個孝子,又好大喜功,就算群臣勸諫,他也一定會來。”
徐介休和王金鐸卻沒法接話,他們不過是底層小兵,對上層大人物的了解多是道聽途說,隻知道晉王能征善戰,卻不了解他的性格和生平。出於對楊珩的信服,他們也不會當麵追問楊珩怎麼知道這些。
“晉王驍勇,劉鄩號稱‘一步百計’,他們的爭鬥恐怕不是一時可以結束,魏州今後必定戰禍不斷,咱們兄弟根基淺薄,想在這兩位人傑的爭鬥中博取利益,恐怕凶多吉少。所以我的意思也是要離開魏州。但是我卻也不想再另投他人——”
楊珩話鋒一轉,提前說出了一句幾十年後的名句:“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