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4日晚上,周九月看著鉛筆盒裏的紙片,紙片在鉛筆盒的內兜裏仰望著他。這張紙片是周九月的大哥徐濕寒送給他的,上麵畫著一朵小花。如果隻是一朵小花,周九月倒也不至於盯著它看這麼久;但是,這朵小花在笑,徐濕寒用紅筆在上麵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它笑得那麼好看,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周九月看著這張笑臉,想哭。
這張紙條誕生於一個月考之前。那時的徐濕寒還在周九月鄰桌,她在考試當天的晚自習問了他一道數學題,他用草稿紙寫給她;等草稿紙回家後,他發現上麵多了一朵小花。這樣小小的驚喜令他十分感動。由於沒帶尺子,他用手指把它盡量整齊地撕下來,把它小心地放在鉛筆盒最內的夾層裏。他把拆數學卷子收集到的粉色條條與它放在一起,並叮囑它們互相關照。
而現在,他對著它哭,不是因為由它想起了珍貴的回憶;而是像這種有心意的驚喜,他這個呆板的大哥從那以後就沒再有了,今後也再也不會有了。
“我跟你那個萌老師同一天生日!”徐濕寒曾這麼對他說。
“那我就討厭你了。”他說,然後急忙改口,“也不是也不是,我們倆早就和好了。話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怎麼知道的,她到底說了沒說?說了,還是沒說?說了什麼呢?往事如煙,襲上他那鬱悶的心頭。他再也無力回想了。盡管他把她當做第二好的朋友,她也曾向他承諾,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可這兩廂情願在命運安排下畢竟微不足道。她太呆了,或者說,對感情實在遲鈍;而他又過於敏感,無法承受她所忽視的冷落。這樣的兩個人,一個像天空中四海為家的鷹,一個像水中纏纏綿綿的水草。這樣的兩個人注定無法成為最好的朋友。
“我不做你的朋友了,你去找林萌萌做朋友吧!”他的手指在微信裏敲著,但沒有發出去。痛苦——還稱不上是愛的痛苦——折磨著他的心。可是,她也沒有做錯什麼,就要白白失去一個朋友。她曾說如果失去我不會難過的。可是,萬一呢?一個糟糕的念頭湧入他的腦中。他害怕自己終將死去,他害怕看到她為自己難過的樣子……
所以,做一個無足輕重的幽靈,或許也不錯?隻是這樣一來,又到底是誰難舍難分了呢?
從打出“絕交令”到現在,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山了。所以,到底是誰難舍難分呢?他左邊思,右邊想,最終得出了一個荒謬的結論:林萌萌,該殺!他回想起高一的時光,在心裏把林萌萌殺了一遍,笑了起來。笑聲飛出了窗台,在月亮的懷抱裏蕩著秋千。
改天再給林萌萌道歉吧。
他把那段絕交令逐字逐字地刪除了。他對她說:“你明天至少給我發十條消息。”他說這話的時候趾高氣揚,就像做了什麼好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