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蘅有些不可置信,悄悄抬眼,正好和四皇子的視線對上。
確實沒有怪罪的意思。
她什麼心思都飛了,剛剛哭得頭暈腦脹,站起來時眼前黑了一瞬,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四皇子身邊坐了。
“你應該不是宮裏伺候的,怎麼來了禁內,還從牆上栽了下來,有人在後麵追你嗎?”
邵蘅低眉順眼道:“家父景川侯,奉了聖上口諭帶我進宮叩見淑嬪娘娘,淑嬪娘娘同重慈前往坤寧宮朝賀,著宮人帶我去奉天殿,路上……走丟了,我情急之下才誤闖此地。”
走丟了?禁內規矩森嚴,就是正旦內廷服侍的人不敢亂走,也不至於巷上連個問路的宮人都沒有?
朱載諶示意她拂去肩頭落葉:“那宮人帶你走到哪裏便沒影了?”
邵蘅回想著那座怪異宮殿的樣子,揀深刻的向四皇子描述了。
“殿下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朱載諶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是重華宮,說起來算是禁地了,等閑沒有人往那邊去,鹹福宮的宮人倒是古怪,把你帶到那邊,自己卻害怕得跑沒了影。”
邵蘅略一想便明白淑嬪的意思了,應該是要拖著自己回奉天殿的時辰,好錯過大朝宴吧?隻是那不知從何而起的腳步聲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她就算是砸到了尋常百姓,也少不得要被罵個狗血淋頭,以眼前這位天潢貴胄身份之尊,卻絲毫不追究自己的過錯,態度如此和氣,邵蘅實在感激。
他沒有主動離開的意思,又不開口讓自己走,邵蘅便度量著四皇子的意思安分坐著,有一句回一句地陪他說話。
“你幾歲了?倒沒有聽說淑嬪娘娘有你這麼大的妹妹。”
嗯……問得好。
邵蘅十分尷尬:“……八歲了,我是淑嬪娘娘的弟弟……”
這麼明亮婉轉的眼眸,竟和他一樣是男孩?
朱載諶簡直掩飾不住詫異:“弟弟?你……你不是女孩兒?”
若非不敬,柳如意等人都要扶額了,這小狂徒雖然貌若好女,但是打扮明顯是個哥兒啊,殿下眼拙也不至於此吧!
邵蘅心中不安,她以往從沒有被人直接質疑男女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沉默著點頭。
四皇子看起來半天回不了神,他本來是文靜秀致的長相,這樣的神情倒有些難見的新奇。過了好一會才道:“我以為你家裏長輩故意給你作小子打扮……對不住。既然是淑嬪娘娘的兄弟,她宮裏的人怎麼帶你亂走,敵意這麼大。”
邵蘅輕聲道:“先妣並非景川侯夫人……”
朱載諶收拾好心情,點點頭。
嫡庶之爭擺到明麵上來,著實鬧得不太好看,淑嬪說來算是他的庶母,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不體麵。
本以為是女孩兒才沒有想到這一層,他隱約記得景川侯才失了世子,帶這人進宮,用意恐怕不在爹爹的口諭?說來他還不知道這人的名字……
“你叫什麼?”
邵蘅從懷裏拿了一塊小牙牌出來,剛剛心神不安,都忘了自證身份了:“邵蘅,香草的蘅。”
朱載諶手指微動,身邊的柳如意已經接了過來遞給主子,他隻好從中人手裏拿來細看。牙牌由白玉製成,花紋繁複,正是世代景川侯府所出,背麵雕刻“中軍府左都督”幾個小字。
朱載諶把牙牌還給他。其實應該示意邵蘅告退了,但是心裏不大樂意。小皇子將這心思歸因於少見天家兄弟以外的同齡人。
邵蘅察言觀色,主動找了話題道:“殿下不去外朝領宴麼,為何在此靜坐?這裏是您的寢殿嗎?”
朱載諶搖搖頭:“這裏是三友軒,你闖到慈寧宮的後花園來了,還好我爹沒有安排太妃住在這裏,不然衝撞到老娘娘們,你就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