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又道,“呈上的箭頭是當年事發後,民婦保存下來的。大人隻需找人調查一下,便會知曉,這曾是薛家女專用的箭頭,而箭頭上的花紋,是罪臣女薛媛媛所專用。”她伸手指向薛媛媛,“薛姨娘有一枚玉佩,據說乃是母親所留,上麵的花紋與箭頭上的一模一樣。”
蔡大人一個眼神,便由衙役上前,對薛媛媛進行搜身。薛媛媛驚恐大叫,“放開我,我是陳周兮的妾室,你們誰敢動我。”
珍娘低垂著眼眸,靜靜等候。衙門外的百姓竊竊私語,對薛媛媛指指點點。
“大人。”珍娘看向薛媛媛,勾起一抹笑。“大人還可派人去她住的院子查,她用的茶具,穿的衣服,均有這種圖案。”
玉佩被搜出,蔡大人對比後看向肅寧。肅寧淡淡道,“本王王妃幼時受襲之事尚可放一放,罪臣薛徹家眷改了戶籍信息逃匿一事,定不能輕饒。”他站起,看向百姓。“當年薛徹貪汙軍餉,將原要運來應州的糧草以及棉衣以次充好,又昧下了朝廷所撥的萬兩用於修築應州城牆以及湖陰城縣受災房屋的銀兩。這些銀兩,一一便成了薛徹家中女眷們身上的綾羅綢緞,身上的珠寶,發上價值千金的釵簪。薛徹可惡至極,萬死不得足兮,薛徹的妻妾子女又何嚐是無辜的。”
湖陰城縣與應州偏遠,除軍中人,百姓並不清楚他的具體罪行。薛徹被斬後,應州曾被西涼鐵騎踏破過一次,血流成河,民不聊生。湖陰城縣的老人們,還記得那場戰役的慘烈。城池被毀,災民遍野。無論男女老少,所有人都麵色烏黑,衣衫襤褸,骨瘦嶙峋,一眼望不到邊際,像黑壓壓的烏雲。顫抖著、蹣跚著、在泥裏匍匐著。他們發出的聲音已不知是呼救還是哭泣,像是從阿鼻地獄中餓鬼的呻吟。他們是失去家園的應州宅民,是飽受驚怕災難饑餓的湖陰城縣百姓。
薛媛媛怒吼,“當年應州戰敗,分明就是守城將領無能,與我父親有何關係。”
肅寧似笑非笑看向她,薛媛媛驚覺失言。
珍娘涼涼道,“蔡大人,她承認她便是罪臣薛徹之女了。”這些年,她不停退讓,讓伺候的人捧著她,她早已忘了自己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人。
當年應州城戰敗,是皇上的恥辱,亦讓攝政王顏麵無光。即便守城將領是皇上在四大家族逼迫下所任命,也洗清不了責任。攝政王今日一番話,看似公允大義,實則句句都在告訴百姓,若非薛徹貪腐,當年的應州城也不會城破。
竊竊私語聲便成了大聲談論,不知誰喊了一句“她穿金帶銀、買凶殺人的時候,我娘帶著我們兄弟二人險些餓死。”然後,無數人開始哭訴,開始怒罵薛媛媛,開始讓薛媛媛為應州以及湖陰城縣當年無數的人償命。
薛媛媛又急又怒,“你們不是好好活著沒死嗎?”
一瞬間的沉寂,而後便是怒吼。若非衙役攔著,隻怕他們要衝進來打薛媛媛。可即便是如此,還是有人從人逢中扔進了石頭、泥沙、菜葉以及臭雞蛋。衙門就在市集之上,又逢早市,這些東西不過是他們隨手抓來。
蔡大人連拍三下驚堂木,“肅靜!”
薛媛媛少年時便是如此,空有相貌卻無腦子。也許是自幼被人吹捧著慣了,心高氣傲,便是落難了,也因有陳周兮相護,沒有遭受太大的苦。
陳周兮知道這件事時,薛媛媛已經被收押了。他原本是要去找蔡大人,卻被常懿山公主派去的人攔住了。
常懿山公主看著他,滿身掩飾不住的疲憊。“你為了一個女人,已經毀了我們一次了,害了你的小女兒,還不夠嗎?”
陳周兮一身的力氣一瞬間卸去,常懿山公主繼續道,“咱們家落魄至今,有哪一件事不是因為她。好好的孩子被她養成了那樣,她還意圖謀害你的嫡子,若不是她在其中攪合,你與珍娘,與春和景明,又如何會這樣。夫妻不成夫妻,父子不成父子。”
後悔了嗎?怕是早就後悔了。
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
湖陰城縣因地處邊境,城中管製嚴格。戌時關城門,亥時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