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也知道,可她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如何去認?若是對方不承認又該怎麼辦?
虞娘子醒來發現女兒自賣身後,明白落筆成書,已經無法回轉,便也安心呆在了夏府中。她的雙手殘疾,能做的事不多,便是洗衣服,都要比旁人費時費力許多。
寧安將她叫來,她跪在寧安麵前,低垂著頭。“虞姑姑,今日叫你來,是同你說一聲,你臉上的傷痕,還有你的手都可以治。”隻是她要承受極端痛苦。前幾日槐夏求到了娘,問她是否能治療她娘親的手。
虞娘子昏迷時,娘看過她的手,她的手是被人用燒熱的烙鐵燙成這樣的,沒有經過治療,皮肉自然愈合,便粘連長在了一起。娘說,她的手要治療,便要重新剝開皮肉,為了以防傷到神經,不能上麻藥,隻能生剝。至於她臉上的疤痕,也是如此,需要將長出的肉結切掉,發黑的皮膚割掉,重新縫合。疤痕肯定是消不掉的,隻能讓它看起來沒有這麼恐怖。
虞娘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黯淡下去。她沒有銀子。
寧安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治療的銀子,你便在府中做工抵吧。”她的女兒雖然是賣身為奴,月銀不多,但府中衣食住行都無須銀子,這份工錢她們可以攢下來。“過段時間我的兒女們要去學堂,我想讓槐夏陪他們去。”明麵上是去伺候她的兒女,實則也是給了槐夏一個學習的機會,至於能學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虞娘子不解,“為什麼?”她們隻是萍水相逢。
寧安笑了,“我隻是覺得,一個為了娘不停求著旁人,自願賣身為奴的孩子,品性不壞。養育教導她長大的娘,品性應該也不壞。”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孤兒寡母艱難生活,也不會去追問。她要給兒女找伴讀,她的女兒出現在她眼前,就是這麼巧合。“當然,我也不會白白治療你的手,讓你們母女有瓦遮頭,有食飽腹,我要你們在我的兒女去讀書時,好好伺候他們。”白鹿書院不允許學生帶書童,她讓槐夏陪同他們念書,也是方便照顧禾苗。至於虞娘子,她知道她幾乎每日都會去白鹿書院漿洗衣衫、床單床帳,做些雜活。“你繼續去白鹿書院做工,做工的時候,幫我看著我的兒女便行。”
虞娘子看了她許久才道,“錢塘有才學夫子無數,夫人大可不必如此麻煩。”能住這麼大的宅子,想必也不缺這點銀錢。
寧安笑的淡淡,“比起請夫子,我與他們的父親,更想讓他們多接觸些人。”許多道理,為人處事的方式方法,教是教不會的,需要他們自己去經曆、體會。他們已經四歲了,需要自己去慢慢接近探索陌生人,去探索,並在探索中增加鍛煉自己的膽氣,以及與人溝通交流的能力。
虞娘子想了想,對她磕了一個頭,“謝夫人憐憫。”
寧安始終笑著,“下去吧,這幾日會有嬤嬤告訴你府中的規矩。雖然你沒有與府上簽訂賣身契,卻也不能隨意出入。”
虞娘子點頭,在許嬤嬤的示意下跟著許嬤嬤離開了。
瑤卿對寧安收留一對陌生母女在禾苗身邊不理解,寧安睨了她一眼,輕歎一聲,“碧荷同你倒是不陌生,還不是一直害你們。”
瑤卿沉下臉,寧安複道,“親近的不見得是人,陌生的也不見得是鬼。”她看著瑤卿,揮手屏退近身伺候的人。“此事舅舅如何說?”按著輩分,她得稱夏侯甫孝一聲舅舅。
瑤卿咬了咬牙,“還能怎麼辦,無憑無據,她以牛膝、紅花熏染衣衫,以自己為引,難道要一件件檢查她的衣衫?便是查了又如何,以中草藥熏染衣衫,本就是尋常的方法。許多侍女都會用。”她恨恨道,“我自問待她不薄,不知她為何要如此害我,要讓我不能有孕,便是有孕,也會小產。”她每每想到她的女兒,一顆心便如同被鈍鏽的刀刃一下下劃過,那股疼,又鈍又刺,一下一下,綿長悠遠。
“她大概是記恨你說好讓她為妾,卻讓她為了奴婢,心中不忿。”夏侯甫孝如今是二品官,因賑災五縣,治理周城有功,皇上賜了不少賞賜,還有一棟宅子。碧荷心中所想,大概是自己可為二品官員的姨娘,卻因為夫人不作為而隻能是侍婢,生了怨恨。“白錚錚一直同我說她品性不佳,你偏不信,她是跟了你許多年的,我們也不好多言。”白錚錚也曾想找過她的錯處,卻一直不曾找到,又怕說多了瑤卿與她生了嫌隙,便沒再提過。
當年白錚錚以寧王府妾室的身份嫁給寧驍為正妻,她幾次三番向著伺候白錚錚的人打聽,她問她們白錚錚如何博得寧驍的喜愛,又是如何以低賤之身嫁入高門為正妻,還語帶羨慕,並直言自己若有這等機遇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