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蘇怡為什麼要在這起頭的一段故事裏加上胸部麵診的事情,當她說到那些的時候,我的臉也不由自主地變得熱乎乎的。蘇怡好像注意到了這些,樂了。問我:你多大呀?

我說:27。

蘇怡:也不小了呀。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眼睛不自覺地瞟到她身上。我一米八四的個頭,蘇怡才一米六左右,我一稍微低頭就能看見她背心露出來一部分陶瓷一樣的身體,淡淡的香水味飄進的我的鼻子,我曾經被前女友教育過,這種女性化的、溫暖的、帶有粉感的香味好像是叫白檀,但蘇怡的香水味當中還夾著一絲很妙的苦味,甜中帶苦,很特別。我又趕緊把目光挪開了。

蘇怡接著淡定自若地說:我的胸是隆的。

啊?我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一下子又懵了,看著我臉上的表情,蘇怡吐了個舌頭:逗你玩呢。

我尷尬地無地自容,隻好說:逗我玩有意思麼。

蘇怡噗嗤一笑:有意思,可有意思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到今天的蘇怡真的跟以往不同。如果說之前我與她隻是陌生的,服務員和顧客之間的關係,那麼今天我看到了她活潑的愛說話的另一麵,好像徹底開始走近她的生活,盡管隻是萬分之一步,盡管我在她麵前似乎留下了又嫩又慫的形象,不過,總歸我更加了解她了一點點,這是好事對麼?

為了不要讓她把我當弟弟,讓她覺得我更加成熟一點,我正色道,愛你的人不會在乎你的身材如何的,你看歐洲滿大街都是穿著短上衣出街的人,沒有必要身材焦慮吧。

蘇怡淡淡垂下了目光,是啊,那時候的我滿腦子都是這些不愉快的想法,覺得自己哪裏都不行,現在早就不這樣想了,謝謝你呀。

說著,她對我嫣然一笑。我這才意識到我們已經在小院裏聊了許久了。這時,帶蘇怡來的意大利建築師Alessandro來到了外麵,驚呼,你們才第一次見麵,就這麼談得來麼。蘇怡對著A眨了眨眼,出乎我意料的是,A一把摟上了蘇怡的腰。!我在心裏幾乎要罵出聲來了。原來她們也有那種關係?

又讓我沒想到的是,蘇怡輕輕地推開了他。

還好。還好。

就在蘇怡和建築師進去之前, 我鼓起勇氣小聲地用中文說,能留個聯係方式麼?

蘇怡溫柔地回頭注視著我,說,明天來咖啡館找我吧。

帶著蘇怡的香水味,那天晚上我心神不寧地揣著她的故事回去跟亞軒分享,讓他通過電影人物的知識分析蘇怡這個人物,然而我刻意忽略了一些重要的背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說到她的事,我總是有意無意地用世俗的標準度量她,然後把那些不符合標準的部分悄悄篩掉,隻留下美化後的版本。我從潛意識裏不希望亞軒對蘇怡評頭論足。

比如蘇怡原來在北京工作的時候,也並不是什麼精英,不過是在一個互聯網廣告公司做著可有可無的中層,拿著不多不少的工資。比如,蘇怡的家庭隻是一個小城市的小生意人家庭,她的父親有個近幾年還算不錯的廠,但是父親比起她,顯然更偏愛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從小在離異的母親的身邊長大,一直為了求學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這些關鍵背景,我都沒有跟亞軒說。但是亞軒卻很快通過我對蘇怡外表和性情的描述猜了出來。

原生家庭不幸福吧?

你怎麼知道?我驚了。

亞軒得意洋洋地說:人說性格決定命運,人的一生當中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跟他們的本性是分不開的,而他們的本性又跟家庭和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有著密切的聯係。你就想想你的前女友吧,哪個好人家的女孩能三十多了還遠遠地跑來英國打工呀?又不是在做什麼賺錢的谘詢或者投行。就不說錢了,但凡家庭幸福點,都不能讓女孩子這樣在外麵吃苦。

我腦海中浮現了楊青哭哭啼啼的樣子,當年她畢業的時候,被父親逼著回家,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要跟著我留在英國,是我拿上海迪士尼通票和一個香奈兒包包好言好語地把她哄走了。當然後麵我也偷摸回國了——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