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之相，林林總總，各不相同。
有少年得誌，青雲直上，就有蹉跎半生，潦倒新停。此刻，萬丈紅塵，千般變化，皆在卷中。一台大戲，走馬觀花，一道道虛影此起彼伏，嬉笑怒罵隨時而動。
神通也？此煙火人間萬象皆在。
人間也？怎萬象紅塵潛於一人。
無邊浩蕩的堂皇景象就這般堂堂正正的鋪陳開來。
程天意立身於前，身後是一整座紅塵，攜帶著身在紅塵卻又俯瞰紅塵的無邊淡漠，極高遠，極浩渺的開口。
“汝既見我，當見眾生。”
“眾生皆在此處，汝亦當在卷中。”
話語落地，身後無量眾有情眾生，逐漸停下一切行動。
朝堂之上，君王閉目，百官低伏；巷道之中，行人停步，攤主駐足。
天地高遠，蟲兒並豸兒不語；雕梁畫棟，豪紳與乞索屏息。
一座大好人間，萬丈紅塵，不過倏忽之際便宛如從沸反盈天的燥熱大戲變為抱令守律的呆板刻文。
極動到極靜之間，不過一語之別。
可人世興亡更替，亦存乎一念之差。
待到程天意身後人間人人靜止，物物暫息，整座人間似是一幅極精美，極壯闊的刻印之物，正是用來裝飾打點頂頂好的物什。
所有虛影變化塵埃落定，憑空又生波折。
先是一絲風動，而後一片雲動，複有一蟲鳴；伴隨著蟲鳴聲起，整座天地人間似乎又漸漸有了生氣。
生機近，當有東君報！
於是……
咚！咚！咚！
大鼓聲聲重，聲聲急，聲聲催！
正是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鼓聲如驚蟄春雷，催起萬象更新。
當是時，有一人轉頭，俄爾百千人轉頭，萬萬人轉頭，整座紅塵人間三教九流，騷人墨客，將相兵卒，農夫廣袖，盡皆轉頭！
又有一人呼———
“歸來！”
百千人呼———
“速歸來！”
萬萬人應而呼———
“速歸來！速歸來！”
隨著越來越齊的喝聲，萬民虛影亦是越來越齊。
從一致的發聲內容，到一致的擺臂，再到一致的一張一合。
所有虛影在此刻都失去了自己的麵容。
五官模糊，衣袍不辨，形體不明。
隻有刻度精準的，木偶般的，僵硬的，不斷的一張一合。
“速歸來！速歸來！”
伴隨著無量眾眾生怒喝，潘淵懿臉色一白，如遭重錘敲擊，嘴角溢出鮮血。
儒門大神通———【千夫所指】。
潘淵懿靜靜看著程天意身後變化，看著隨著怒喝的無盡虛影，並沒有出手對抗，甚至不曾為自己療傷，與此相反，眼神逐漸變得空洞，呆滯，繼而被濃濃的，化不開的哀傷所占據，就像是在盛開的牡丹花叢中突然掠過一縷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