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老六府上鬧那麼一出,你恰恰在場,敢說心中沒有盤算?”皇帝抬頭看了楚昭黎一眼,眼眸中遍布陰寒,他的幾個兒子誰都可以耍心眼,有小聰明,可偏偏楚昭黎不能。
“父皇明鑒,兒臣多日僻居府中,今日方才養好傷出門,六弟之事,兒臣此前並不知曉,何用論盤算不盤算?”楚昭黎聽著皇帝夾槍帶棒的話,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姿態放得很低。
“此話當真?”皇帝狐疑地看著楚昭黎,他這個兒子雖說從冷宮出來到現在一直沒有惹出過事端,受罰多半也是代其他兄弟受過,然而楚昭黎安分守己至此,他還是忍不住以最大惡意揣測。
聽著皇帝懷疑的話,即便楚昭黎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他的偏心,卻也難免一再因為他的苛刻失落難過。楚昭黎在心裏輕輕地歎口氣,他的君父啊,和他的母親一樣憎惡他,忌憚他:
“若非父皇覺得,兒臣的手已經可以伸到六弟的私宅裏,還能不動聲色地算計三弟了?若是如此,兒臣又何至於親自去旁邊湊那個熱鬧,平白惹一身禍呢?”
楚昭黎一句話說得無奈,可未嚐沒有幾分真實,若不是真的沒有人手,他的確沒必要親自出宮去配合路舟雪演戲,平白引得皇帝猜忌不說,若非謝漾臨時跟來了,還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皇帝聽著漸漸信了幾分,卻還是不忘敲打他:“朕以為你是個老實本分的,故才放心把太子之位交給你,謹言慎行,不該做的莫要伸手,別讓朕失望。”
選他為太子,究竟是因為老實本分,還是因為沒有野心勃勃的資格,楚昭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君父從不信任他,十年如一日地像防犯北邊的巫鹹人一樣防犯著他,忌憚他伸手,又厭惡他不敢爭。
“兒臣省得了。”楚昭黎柔順地說道,低眉順眼的樣子,其實比皇帝的任何一個兒子都乖巧,也都討喜的多,可是他就是不喜歡他。
“你下去吧。”皇帝隨手擺擺手道,對待任何一個皇子,他還有三分為父的慈愛寬仁,在楚昭黎這裏,似乎隻剩下了冰冷的君臣之禮,也許是因為後者沒有母妃在中間緩衝,父子之間的矛盾便尖銳地彼此直麵。
可話又說回來,皇帝和太子之間的矛盾,分明從來隻是前者單方麵的厭惡。楚昭黎從來都是乖巧聽話的,或者說逆來順受,他其實很多時候都在想,他已經這樣忍讓了,他的君父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
“父皇,兒臣想討個賞賜。”楚昭黎仍舊在地上跪著,生平第一次向皇帝開口,不等後者問他想要什麼賞賜,他繼續道,
“六弟私宅裏鬧事的那個奴婢,到底在百姓麵前惹了一回眼,總不好再隨意處死,打發到其他宮裏伺候又恐節外生枝,故兒臣鬥膽,想求父皇下令將其調來兒臣宮裏伺候,有兒臣看著,也省得再出事端。”
本來皇子要個宮人,其實不必到皇帝麵前請示,可偏偏楚昭黎這個太子被皇帝時常猜忌,路舟雪那個奴婢身上又背著官司,再者楚昭黎這一番話也是變相請求皇
帝留他一命,故而要“小題大做”一番。
六皇子鬧出的事端皇帝已經通過謝漾的折子了解清楚了前因後果,此前也在頭疼怎麼處理路舟雪這個禍水,此時楚昭黎主動要人,可謂瞌睡遇到枕頭了,隻是皇帝還是不免多疑:“你要那罪奴作甚?”
本來這事兒沒造成太大的影響,楚昭黎多少是有功勞在裏麵的,但是皇帝就是不肯相信他這個大兒子有這麼好的眼力見,哪怕是此時前者給他排憂解難了,他還是覺著別有用心。
“稟父皇,兒臣喜歡他。”楚昭黎說道,他這的確不是假話,皇帝卻隻當他也是被美色衝昏了頭的,畢竟路舟雪那張臉他也見過,的確禍水,隻見他擰眉罵了句“沒出息的東西。”到底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