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23點56分04秒,據說地球自轉一天的時間就是23時56分04秒。
而每晚的這個時間,就是陰陽交彙之時。
停屍間的鋁合金台上放著鄭風的遺體。他的頭上被戴上了一個頭盔。
十三妹戴上了另一個頭盔。
肥佬將冥幣插在桃木劍上,點燃火焰,繞著鄭風的遺體轉圈,“牛鬼蛇神,統統現身,鄭風,還魂人世。”
儀式還是要做的。
鄭風剛死,他的腦電波還未飄散。
詭案組的成員十三妹按動了盜夢儀器的開關,頭盔內噴出一陣迷煙,她雙手按著鄭風的雙手,昏昏睡去。
直達這最後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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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是在一個福利院。
院子裏有一個秋千,秋千中坐著一個十歲的女孩。
一個穿著襯衫、寬寬西褲的十四歲男孩走過去,對女孩說,“我明天就要走了。”
女孩看著小男孩,“我很羨慕你。你長得那麼乖,有人要。”
“你也很快會離開這裏的。”
“誰知道明天呢。”
“我會給你寫信。”
夢境的不穩定,福利院、小女孩如同粉末般消失,隻剩下了一個在黑暗中搖晃的孤獨秋千。
而此刻,鄭風渾身散發著熒光,走到了秋千下,按著那個秋千。
“這是你和姚瑤的少年時代?”
傳來一陣聲音,鄭風轉頭,看見十三妹,問,你是誰?
“這是你最後的夢境,你可以叫我夢境警察。”
鄭風回想起,原來他已經死了。
他握著那個秋千,腦電波製造觸摸該有的感覺。
他與姚瑤在福利院相識,姚瑤的母親(玲)過世,父親姚兵犯事入獄。
她被福利院領養。
而鄭風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身亡,從姚瑤的六歲到十歲,鄭風的十歲到十四歲,二人一直待在福利院。
他們相互陪伴,鄭風感覺姚瑤總是悶悶不樂。
他拉著姚瑤念書,他說,隻有念書好,成績好,我們乖了,才有人要我們。
隻有找到收養人,才能改變我們的命運。
但姚瑤對念書的事提不起興趣,她隻喜歡靜靜地坐在秋千上,若有人來搶秋千,她就去打那人。
打不過,遍體鱗傷,她還要爭著一個秋千。
而在十歲那年,鄭風被一戶人家收養,他一直很努力,考上大學,被500強企業選中。
他買了人生中第一輛車,同事們為他舉行升職派對。
在酒吧裏,一名啤酒女郎走了過來,要他買酒。
他抬起頭,二十四歲這年他重逢了二十歲的姚瑤。
姚瑤很瘦,手腕上有幾處淺淺的傷痕,她舉起啤酒,“恭喜你,你有了你想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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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風常常會去酒吧找姚瑤。
看著姚瑤賣酒被人調戲,他上前阻止,姚瑤說,“你別管我。”
“那些人不是好人。”
“但是他們可以給我錢!”
“你要多少,我給你!”
“你能幫得了我一次,能幫得了我一輩子嗎?”
他們走在冷清的路上,姚瑤在前,他在後。
姚瑤手中抓著一封信,信是程元勝寫的,“親愛的姚瑤,我是程元勝,你的爸爸,爸爸很想補償,給我一個機會。”
當我是什麼?一個玩具嗎?不要了就丟了,現在又在惺惺作態。
姚瑤捏皺那封信,回過頭問鄭風,“你不是說過要幫我嗎?做什麼你都願意?”
他願意,他們有過在福利院的難忘記憶。共度人生黑暗時。
鄭風對姚瑤始終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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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盡。
鄭風握著夢境中的秋千。
十三妹問,“鄭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被誰殺死的嗎?”
“程元勝殺了我。”
“他為什麼要殺你。”
“這個你就要去問他了。”
“程元勝也死了。”
“死了?”鄭風愣了一下。
十三妹說,墜崖死的,同時在現場發現了姚瑤和程雨桐,她們醒來後全部都失憶了,你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鄭風想開口,但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有些事不能說,他已經死了,但是姚瑤還活著。
守口如瓶,是他能為姚瑤做的最後一件事。
鄭風說,是程元勝殺了我,那個混蛋他就該死。
他在組織說辭,但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完整為姚瑤開脫。
於是他封了口,說,既然我都已經要死了,你就別煩我了,讓我靜靜呆著吧。
他坐在了秋千上,閉著眼,吱呀吱呀地搖著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