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雲城的飛機一共四個多小時，洛筆笙淩晨登機，一夜未眠。
她不時的打開手機翻看媽媽的照片，眼淚滴落在屏幕上，要反複的去擦。
起飛之前，傘觀山的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接，隻跟陳蠻請了兩天假，然後徹底關了機。
距離上一次回老家已經好幾年了，現在洛成林住的地方是城郊的危房區。
洛筆笙下車步行，一路走一路打聽，最後在街坊四鄰異樣的目光中找到了洛成林。
“爸……”洛筆笙朝房間裏喊了一聲。
洛成林穿一件敞懷舊襯衫，人有點兒憔悴。看見是洛筆笙，急忙把亂七八糟的撲克牌一股腦的收起來，挪了把椅子給她。
“回來了。”洛成林語氣聽不出是熱絡還是平淡。
“你在電話裏說的是真的嗎？”洛筆笙按捺著情緒，聲音有些顫抖。
洛成林薅了一把頭發，又用指尖抓了兩把，把紐扣歪歪扭扭的係上了兩顆：“你不都知道了嗎？這幾個月你也不寄錢來，我拿啥生活？”
“上次親戚們去片場鬧之後，我已經把你的賭債都還了，還給你彙了一大筆錢，夠你用幾年了！”洛筆笙盯著眼前這個父親，想從他臉上找到哪怕一絲愧疚。
洛成林不以為意：“那點錢哪兒夠用，我除了生活，就不去喝點酒，打幾回牌？”
“打牌打牌，媽媽被你氣死了，你現在連她的墓地都賣掉換錢！你還有人性嗎！”洛筆笙聲淚俱下，老房子隔音差，左右鄰居都聽到了。
洛成林像是早有預料似的，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漠然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說：“賣都賣了，她一個死人，一捧骨灰，等我死了你再買個墓地給我倆合葬就完事。”
洛筆笙冷哼：“合葬？你還想合葬？我不會讓媽媽九泉之下還跟你這個賭鬼受罪，洛成林，這是最後一次，這些錢，你是要留著養老，還是要去賭，你自己決定。”
說完，洛筆笙留下一張卡，走出了房子，看也不看那些八卦的鄰居，直接去往陵園。
幾年前媽媽去世的時候，洛筆笙買不起那塊上好的墓地，便一直把骨灰寄存，去年總算湊夠了錢買了下來，想著今年找時間回去讓母親入土為安，不曾想洛成林竟然打上了那塊墓地的主意，要不是昨晚工作人員給她打電話，她還不知道媽媽的墓地沒了。
在回程之前，洛筆笙咬著嘴唇給傘觀山發了一條消息。
“我可不可以預支餘下的劇本錢？”。
傘觀山幾乎是秒回：“給你轉過去了，求你了，告訴我你在哪兒。”
下了飛機，她便往星城風水最好的公墓處去，入土為安的時候，她一直在心裏責怪沒時間為媽媽選一個良辰吉日。但好在終於把媽媽帶到了她的城市，她不用再留在那個帶給她一輩子痛苦的雲城，她可以留在最愛的女兒身邊，永遠守護著她。
傘觀山找到她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藍旗酒店門口的石階上，喝了酒，哭紅了的眼睛腫得像桃子。
他抱起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那輛邁巴赫。
洛筆笙醉得人事不省，嘴裏一直念叨著媽媽。傘觀山給她洗臉，擦拭淚水浸透的身體，給她換上溫暖鬆軟的睡衣，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幾乎是帶著幾分虔誠。
“媽媽給桃桃穿襪子……”洛筆笙在散亂的酒話裏講出了一句邏輯通順的句子。
傘觀山以為已經聽錯了，直到洛筆笙哭著重複了一遍：“媽媽給桃桃穿襪子。”
他幾乎翻遍了家裏的櫃子，找不到女襪，隻找到幾雙男士棉襪，跪在床尾一寸一寸的給她穿好。
這才聽見她規律的呼吸，進入了沉沉的深眠。
翌日醒來，洛筆笙頭疼難耐，一時間還要消化掉“我在哪兒”“衣服是怎麼回事”這樣刁鑽的問題，起床足足花了她十多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