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裏的清晨剛剛帶來一縷清風，便被無邊的燥熱擊潰。十三仍然是穿著厚厚的粗布灰衣，偌大的帽兜戴在頭上，整個人像隱藏在黑暗中，他仿佛感覺不到洶湧而來的熱氣。
“十三！”有聲音透過炎炎的烈陽，穿進男人的耳膜。
十三不知道原來有一個人的聲音可以用明亮來形容。
祁染來到十三麵前，仰頭微微喘著氣，背著一個袋子，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上的團扇瘋狂撲扇，全然沒有當初在京城當公主的作態。
“十三，你怎麼走這麼快！”祁染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真是的，腿長一米一點五了不起嘛！
男人靜靜聽著女人的抱怨，沒有任何反駁。
她好像永遠都那麼生動，不張揚，但很熱烈。
十三捏了捏自己的袖子上的衣角，微垂下頭挪了挪地方幫她擋住陽光。
“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祁染大眼睛看著他，像是質問，她知道十三的話不是這個意思，但就是想故意逗他。
十三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可愛。
長公主惡趣味的想到，她抬手，摘下了男人的帽兜，一張在她看來有些心動的臉就暴露在祁染麵前。
其實說來也奇怪，十三在祁染見到過的男人裏，不算長得最好看的，但就是莫名的讓祁染大有興趣。
難道這就是外邦人常說的crush？
十三在外人麵前極少數放下來的帽兜在祁染麵前接近於無。當然，他也沒想著過度反抗。
欣賞到男人全方位無死角的麵容，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不動不走，好像可以對他做任何事情。
長公主神情滿足地點了點頭，“好乖啊…”
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蔥白手指執著團扇的柄，印著梅花圖案的團扇輕飄飄地向上，抵在沉默男人硬朗的下頜，祁染稍微一用力氣，十三的頭便蝴蝶效應一般地揚起。
祁染眼眸清亮，好像做出這種孟浪公子一般舉動的人和她無關。她甚至踮起腳微微湊近，鮮紅色的衣服和灰衣纏繞在一起，女人微微張唇，絢麗的唇印印在距離男人下頜不到一寸的梅花團扇上。
兩人的氣息交錯，撲麵而來的失重感讓十三跌落平地，他感覺自己的身軀仿佛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不受控製地想要留住那一瞬間的瘋狂悸動。
但是他不能，祁染的身份和他就像是天空與地上汙泥的距離，是他一輩子的可望而不可即。
他隻能像陰溝裏的老鼠，希望著有一天他的月亮能夠有一瞬間照亮他腥臭腐爛的皮毛，便已經感激不盡。
祁染抬頭的瞬間，柔軟的唇瓣上揚輕輕劃過男人的下頜的皮膚，皮膚相貼帶來的戰栗感隻有他們自己能明白。
十三猛然後退了一步。
他有著莫大的恐慌。
祁染怎麼能夠碰他，他這麼肮髒的一個人，哪裏配得上皓月的垂憐？
祁染被男人的動作搞得愣了一下，看到十三眼睛裏有如實質的慌亂，祁染懊惱了一下下。
不會嚇著乖乖了吧？
但是他的表情好可愛啊。
“咳咳…”長公主抬手掩飾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她把團扇遞給十三，“幫我拿著，有東西給你。”
說著，祁染把自己背上的背包放了下來，從裏麵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來一個劍鞘。
那劍鞘通身漆黑，但有金黃色的紋路一直蜿蜒而下，直到消失於最底端的凹陷。
祁染拿出劍鞘和十三手上的劍比了比，舒然地鬆了口氣，“還好，尺寸正合適。”
“呐，送給你的禮物。”
“今天去縣城采購東西，發現這把劍鞘特別適合你，就給你買了，正好你原來的那個也壞了，你說我送得是不是恰到好處？”
微上揚的音調任誰都能聽出來語氣裏的驕傲，十三順著祁染的視線看到自己的那把劍鞘，確實已經壞得缺了口。
笑眼盈盈的女孩兒能夠站在他麵前，應該就是上天賜予他最大的恩惠。
十三接過來，聲音幹澀，“謝謝。”
謝謝你，這是第一次，有人不帶任何功利地送我禮物。
原來，收到禮物的感覺是這樣的…開心。
“喜歡這件禮物嗎？”
“……嗯。”不隻是喜歡，他還想要能夠更持續地留著這份開心。
祁染好像能看出十三的心中所想，
長公主笑容可掬，她半是誘哄半是哄騙地靠近男人的耳畔，“隻要你乖乖的，以後會有很多禮物呢…”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