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
1839年林則徐虎門禁煙
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英軍攻陷定海,北犯天津
1842年中英《南京條約》近代中國第一個不平等條約,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
1843 年中英《五口通商章程》
1844 年《中美望廈條約》《中法黃浦條約》
1856 年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英法聯軍進逼北京
1858 年《天津條約》英法聯軍占領天津,俄英法美強迫清政府簽訂
中俄《璦琿條約》,中國失去約 60 萬平方千米領土
1860 年火燒圓明園,《北京條約》簽訂,中國喪失 150 多萬平方千米領土
1894 年甲午中日戰爭,中國慘敗
1895 年中日《馬關條約》
1900—1901 八國聯軍侵華戰爭,清政府與英、美、俄、德、日、法、意、西班牙、奧地利、荷蘭、比利時十一國簽訂《辛醜條約》中國完全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
起來!
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
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中華民族到了,
最危險的時候,
每個人被迫著,
發出最後的吼聲!
起來!
起來!
起來!
——義勇軍進行曲 ─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節選) 作詞田漢 作詞聶耳
1860年,鹹豐十年秋,一位身著皮靴軍裝的法國少校,正坐在大理石橋階邊優雅的拉著身前的大提琴,身邊不時匆匆跑過一臉興奮抱著贓物的士兵,身後是圓明園燃燒著熊熊的衝天焰火。伴隨著火燒越來越旺,少校便顯得越來越享受,手下的弦不停的推拉,仿佛那一刻掠奪的藝術達到了巔峰。他睜開雙眼,用病態的眼睛看著這個病態的世界。
他看著世界,世界也在看著他們。站在屋簷的曆史是沉默的,它不會阻攔,而是默默的提筆記下這一切,記下這個癲狂,令人絕望的一切,轉身投身於黑夜。
時間來到1900年,此時正值晚清。
在南方水魚米之鄉的鄉間小路上,一個半大的孩子正提著快要比自己大的藤籃,赤腳走在一岸的青石板路上。她肩長但稀疏的頭發因為瘋玩歸來披散著,孩子看看西邊的天快要暗下,她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又往上提提把自己腰都壓彎的藤籃,加快腳步。
這個孩子的名字叫星,姓徐名星,徐星。
正值盛夏多雨,星隻是簡單的穿了個不合身的短衫和一條破爛的短褲,這衣服緊緊貼在她本來就單薄的身上。她今年四歲了,家裏有爹有娘,還有一個大姐姐,兩個小弟弟,還有一個經常坐在門口的怪老頭。那個怪老頭從來都不進屋,而是窩在門檻那兒吃口飯就到街上拿個破碗兒蹲著,嘴裏還嚷嚷著“等我死了,我身上的衣服就是你們的。”“等我死了,我就不用吃你們的糧了。”
衣服?星有時候會從家裏探出頭去看那個老頭,看他那身衣裳不破,長是長,但是磨得黑漆漆的,八成還藏滿虱子,跟其他躺在街上的人一樣,她不喜歡,還沒有自己的衣服好。可是她的衣服又能好到哪去,上麵縫著不規則補丁,衣角的線也是散開的,仿佛一用力就可以像撕一張紙般把這衣服輕易撕開,就像她的身子單薄的經不得一點風吹雨打。衣服雖然破爛,但也是母親用自己僅有的老衣服趕出來的,她格外珍惜珍惜。在兩個弟弟都會下地跑的時候,母親給她,還給兩個弟弟各縫了一件,讓她們不至於光著腿出門。
剩下的時間母親會把兩個弟弟交給她,大多數時間是把她們鎖到屋裏,然後和姐姐坐在院裏給人編籃子。
屋裏她會趴在床上,對著窗戶拿著削好的木蜻蜓,兩個弟弟在地上床上亂跑,床最裏多數是躺著的爹。她印象中裏爹好像從來都沒有編過籃子,不是穿著新衣服胸前掛著自己的小玉穗的出去,就是回來拿根疙瘩棍子躺在床的那頭,吐出一口一口的煙,那表情跟開了小灶喝了酒似的,吸完睡,睡完吸,邊吸邊睡,癱在那裏身體軟的跟她手裏的泥巴一樣,但眼睛盯著煙管跟索命的鬼一樣。那吐出的煙的味道又酸又臭,還苦,星不用湊近去聞,小臉都會被嗆得流淚。有時候娘會過來坐在地上又哭又罵,又出去把街上的怪老人罵一遍,每次最後都是以抱著兩個弟弟出去收場,星從記事就已經習慣了這樣。
有一次她好奇地爬過去盯著爹放疙瘩的煙管,問:“爹,這是什麼東西呀?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星爹難得從吞雲吐霧中抽出時間回道:“閨女這疙瘩可是好東西,能帶你上天的好東西。”
聽罷,星也想伸手吃上一口,但是誰知道她爹煙鬥滲出了油,找不到東西擦,就順手扯著星唯一裹住的衣服仔仔細細地擦了一擦,自此星格外討厭這個爹,整得自己滂臭!不抽大煙的時候不是個好爹,抽大煙的時候不是個好人,星就裏離他遠遠的,以免這個不好人再作賤她的東西。後來也是因為星爹大煙抽得越來越猛,家裏的東西也越來越少,星爹胸前的小玉穗也沒了,連兩個米缸也就剩下了一個。
每次星爹回來偷偷拿走東西,星總是靠在窗邊好奇地看著爹鬼鬼祟祟地進來,鬼鬼祟祟地抱著東西出去,然後嘻嘻哈哈地走掉。她看著爹遠去的身影想不明白大人為什麼這麼奇怪,一會兒難過,一會兒開心的,然後小小星就又低下頭把玩自己的東西。
之後的日子就是星窩在窗邊玩木蜻蜓,星爹窩在床裏仔仔細細地品味每一口大煙。可是日子久了,難免還是會受到大煙的影響,小小年紀就跟她爹一樣麵色泛黃。記不得是那一天,姐姐賣籃先回來,看著窗戶緊閉著,星靠在窗縫裏露出來的臉蠟黃,嘴泛白,就急忙丟下東西跑進去把星抱出來,到井邊把人拍醒,隨後娘也拉著兩個弟弟從外麵趕過來,看醒了就又抱起弟弟走開。
自那之後,她們便不再把星鎖在屋裏,放她出去跑。母親和姐姐看著在院裏追蜻蜓瘋跑的星,計算著這身衣服可以穿三季,到冬天冷了星自己就不出去了,等她再長兩年,用姐姐的舊衣服再製一件三季衣,她的衣服給弟弟穿。
姐姐低著頭一聲不吭,也是這一天,姐姐破天荒的帶著星出了家門,星也是在這一天第一次吃到了糖,肉差一點點吃到。以至於以後提到糧食她不興奮,但一提到肉和糖她星就開心的不得了,尤其是肉,她記得在家裏吃過一次肉,但沒輪到她和姐姐吃,隻記得那光飄過來的味兒!蓋過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味道,就連自己嘴裏的口水都好像是那肉的味兒,要能讓她舔一舔碗底她都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真香!聞過那一回,她仿佛吃過好多回。
乃至後來同村的人問她,你吃過肉嗎,你知道肉是什麼味兒嗎?她都會跳到橋說肉是香的味道,跟糖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肉更香的東西,這肉可是好東西,能帶你上天的東西,然後那些同歲就在街上流浪的孩子都在橋下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聽著,好似聽了就會飽了一樣。
那天姐姐抱著她星小小的身體穿過岸邊的巷街,這個年紀的孩子眼睛總是那麼炯炯有神,好奇的觀察這個世界的每一處,即使有的好像認識,眼中也是充滿了這個年紀的不理解。星或許不理解什麼是開心,什麼事是難過,但星知道姐姐對她是好的。她抬頭看著從來沒有見過的茶樓客棧,看著一座座把河兩邊連起來的橋,看著在街頭唱戲耍劍戲家,看著旁邊的草藥堂,還有各種各樣的房子連在一起,好長好長,看不到盡頭。
最後姐姐停在賣糖人的攤前把她放下,姐姐給她買了一塊眼睛一樣大的黃糖,糖被滴在小木棍上壓實了,老糖爺把它遞給比攤位還要低一點的星。星長著嘴把手裏的糖看了又看,然後學著旁邊小孩塞進嘴裏舔,一瞬間瞳孔伸縮,孩子的快樂來的就是這麼容易,她先把糖放在嘴裏,等口水快灌滿嘴巴再把糖薅出來,把口水咽下去,原來這個就是甜的味道。
星抬起頭,開心道:“姐姐~甜~”
姐姐看著星笑笑,沒有多說話,她今天帶星出來一是帶星吃糖,二是帶星認路,記住這條街,如果今後找不到路了就找這個糖人攤,分的清人。
一開始星不明白姐姐為什麼會找不到自己,直到她嗦著糖轉過來身,那一刻進入她眼中的仿佛跟剛才不是一條街。
剛剛來時隻顧抬頭看在上麵的地方,現在再到下麵的地方,仿佛不是一個世界。
店前石階和橋麵上坐著一批又一批衣衫襤褸的乞丐,和家門口的乞丐一模一樣,他們穿插在這條街的各個空地,有老頭老太太,有小孩,有年輕人,有的兩個人在搶東西,有的是跪在地上頭上插著一根草一動不動的跪著,有的在互相身上的虱子,有的連件衣服都沒有麵黃肌瘦的躺在河邊。漁夫下船把那個人抬踢到一邊,然後就搬往岸上搬東西,有人伸著碗嘶吼著哭泣,被幾個抬著官轎子的人一覺腳蹬到地上,轎子旁若無人的經過,而旁邊的茶樓上的長辮子男人整穿的很幹淨的聽著戲人小曲兒,長辮子的官兵摸著腰間的刀驅趕著,也有人手提著茶壺站在那邊對著這一幕吐瓜子皮,然後轉身點菜。
其他小商小販則是以一條線的形式串聯了整條巷街,有坐在石頭上扇著蒲扇賣菜的大爺,有在街邊正修傘的修傘工,也有專門補碗釘的,磨刀的,有橋邊拉貨的苦力,還有人找街上的長辮子理發師,坐在板凳上人任由理發師拿刀片刮自己頭頂的三寸不毛之地,還有一家晚間開門的狗肉店。
人力車夫拉著客人差點濺了星一身水,姐姐一路將她帶帶來到街巷街的盡頭,那裏是一處煙館,寂靜的都不知道有無數屠刀已經悄悄懸在你的脖間,裏麵躺著無數個醉生夢死的煙鬼,有時候父親也會在裏麵。姐姐沒帶星多看就把她拉了回去。
星看到這裏,嘴裏的糖水沒有完全融合就已經咽下去,有些拉喉嚨。她們又走了一遍回去的路,這時她們剛好碰到狗肉店開門,不用風吹,那狗肉店一開門的,味道就透過紙糊的窗戶滿巷飄香。經營這家店的是一位風韻猶存,體態豐腴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