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城,往北去到羌國皇城僅四、五百裏之遙,兩城間早已修得寬廣坦途,尋常時間裝備物資三日內可至,若是有那重要軍務在身,使得快馬加鞭,經那中途小城略歇上一歇,一日內也盡可到達。
城池向南則是一馬平川,上得城樓或攀上附近高峰,數十裏開闊之地便一覽無餘。天氣晴朗時可以見到遠處數條道路曲折蜿蜒,到得前方近十裏處卻又彙成一條大道,筆直奔北而來。大道盡頭卻被數道起伏山脈所阻,南平城便位於這山脈之間,依此地勢據險而建,因其位置特殊,易守難攻,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羌國非是大國,大小城池不過十餘之數,當初立國之時,行經此處,費盡精兵利甲無數方才堪堪拿下此城,立國之後,自然將其視為重要門戶,故此不斷加高壘固,規模也是日益擴大,除卻皇城外,如今已是國中數一數二的大城。遠遠望去,城池臥於崇山峻嶺之間,宛如洪荒巨獸伏於地麵,端的是氣勢磅礴。
羌國各城素來以文官為太守,主持大局,武官為輔隻任守備之職,獨獨這南平城卻是文武同治,因靠近皇城,非是國主心腹定然不得鎮守此處,平日裏上下自是一團和氣。
這日,南平城各處重要通道兩側再次被無數兵丁封住,城中素來熱鬧的店鋪和川流不息的人群瞬間變得安靜。早已關閉多時的城門此刻大敞四開,一列列緊握兵刃的兵士步履整齊的穿城而過,無數車輛碾壓著青石板尾隨他們魚貫而行,鎧甲的撞擊聲伴隨著偶爾低沉的馬嘶之聲隱約傳來,處處都透露著濃重的肅殺之氣。這等忙碌景象讓城中眾人感到戰爭處於一觸即發的狀態,情緒不自覺的都緊張起來。
次日,孔太守天方剛亮便上得城樓,抬眼望去,城外早已列好大陣,各種粗大的木頭石塊壘砌整齊,在它們之中大小營帳如星羅棋布,負責警戒的兵士昂首闊步四處穿行,各處部署清楚,顯是做好了十足準備。
再看城中各處,城樓甬道中巨石滾木堆積如山,強弓勁弩長槍短刃一應俱全,而在東門和西門兩側則各布有數座大帳,大帳內外戰馬嘶鳴不斷,此處便是南平城騎兵所在,若是那戰勢膠著或是陷入苦戰,兩側騎兵由東西門而出,隻需往那交戰之處來回衝得數次,定能扭轉乾坤,一錘定音。
孔太守四顧一番,心中大定,再待細細觀詳一番,卻見得數裏外兵營大門外被烏泱泱一群人圍住,粗略算來也有五,六百人之數,初始上得城樓天未放亮,又因山中霧氣氤氳,待到此時方才能看得個大概。麵有難色的他抬手指向轅門處,轉首望向身側之人道“:李將軍,這次卻又如何是好?”
李將軍膀闊腰圓,黑黢黢的臉上滿是堅毅之色,與孔太守共事多年的他也早已看到城外景象,自然明白他所言何意,微歎一聲,道“:前方戰事吃緊,近月來,各處人等蜂擁而至,城中人口已是多出六千之數,如何還能容下這般多人。”
此等事孔太守自然知曉,也明白這些人都是落難而來,隻因近幾年天象異常,幹旱天氣持續不斷,各地收成極速下降,嚴重的地方甚至顆粒無收。隨著食物的減少,原本還算安分的林中野獸為了生存便也頻頻攻擊人類,各處盡是哀鴻遍野,一片慘狀。此等惡劣情況下,無數災民為了生存,紛紛揭竿而起,在攻下幾座小城後,更是應者如雲,反叛大軍越聚越眾,漸成不可控製之勢。
而近期入城及眼前城外這群人,則盡是老弱病殘之輩,身強體壯之人要麼聚眾為寇要麼入伍從軍,早就各謀生路去了。這也就是孔太守麵露難色之因,若是將這些人再放入城中,對守城大計絲毫無助,隻是消耗城中本就為數不多的糧食而已,但若不救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又有違天和,不但落下一個罵名,城中士氣也恐將受損。
孔太守正躊躇間,李將軍渾厚的聲音又已傳來“:十數日前,我已將城外兵營前移三裏,並早已貼出告示昭告不再允許進出城池,太守若為天下計,不必再生憐憫。”
孔太守知曉李將軍所言不虛,此種事情應對起來可上可下,若是那慣於權謀之人挑撥一番,卻也能惹上潑天大禍,權衡之下隻得長歎一聲,轉身往城樓下而去。
李將軍略略思討一番,他本就執守備之職,任何與此事相悖者均可一力決之,故無孔太守那般顧忌。當下大手一揮,命人立即上前驅散,一幹弱小如何能與精兵為敵,眾多百姓隻得一哄而散,又恐後方叛軍追至,隻得冒險進入兩側山脈中暫避。
卻說那幾路叛軍起初勢如破竹,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待得攻下幾座城池後,心思卻又起了變化,幾方勢力各懷鬼胎,尤其是占據了大城的首領有了占地為王的想法,對附近城池的首領心生顧忌,遠不如開戰初期那般眾誌成城。各家心思不同,這也給了羌國國主一段難得的喘息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