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又一次夢見他了,那個男人……
她小時候經常生病,村裏的人都說,這孩子怕是活不長。每次她母親聽到這些近乎詛咒的話時,總忍不住跳起來跟他們吵。但是過後回到家看見林念瘦削的身體、羸弱的神情,病懨懨的樣子,卻也忍不住流淚。林念一直都知道的,母親未婚先孕,不僅要遭受眾多流言蜚語,還要一個人帶著一年四季纏綿病榻的她,活的十分艱辛。她有時想,她還是離開了好…….這樣就能給母親減少點負擔了吧…….
但是奇跡般的,她活了下來,而且長得越來越好。小時候的林念瘦得皮包骨,長到7歲都不會說話,站也站不穩,天天咳,有時甚至咳出了血,眼睛沒有一點神采,一臉死相。村裏有人說“怕不是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
後麵能活下來確實是奇跡,但是這奇跡大概是從那晚之後發生的,那晚的事,她誰都沒告訴,誰也不知道…….
那年她8歲,病情越來越重,唯一有一點好的轉變就是會說了幾個字,會叫媽媽了,但是其實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喚母親了。有天晚上,她感覺身體越來越輕,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林念感覺她好像快要不屬於自己了。就在她實在累得要閉上眼睛時,她看見了一團光影交錯,竟走出一個人來,是神是鬼一時分不清。
高大的身軀,披著個鬥篷,穿著她未曾見過的服飾,一層白光籠罩在他身上,很朦朧。她看不清他的腿,好像是虛飄著的,又好像是站著的……臉上沒有神情,不,確切地說,他沒有臉…….
他就那樣立在她身旁,不說話,無悲無喜…….
林念當時也不害怕,但是後麵發生了什麼,她已想不起來了,隻知道第二天早晨太陽初升之後她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她的眼睛開始有了神采,胃口變好了,話也漸漸說得利索,身體越來越好,跟正常的小孩也沒什麼不同了。母親的臉上多了笑容,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好像要被命運拋棄的她們開始有了一些做人的資格,這樣真好。
自那之後,那個男人就從林念的腦海裏消失了,小孩的腦袋能裝得了多久的事呢?更何況對於當時的她來說,那不過是個似真似假的夢境罷了。至此林念的生活也無波無瀾,回歸平靜。
直到她16歲那年生日之後,她開始頻繁地夢見他,或是隔幾周,或是隔幾個月…….
夢中,他依舊是披著黑色鬥篷,不說話,無悲無喜…….
這種事一次兩次林念還不以為然,但次數多了,她心裏也不免犯怵,這實在是太詭異了。但相信科學、堅信唯物主義的林念把這一切都歸為睡眠質量不好,或是由於看過的恐怖片導致的,沒什麼大不了,夢境本來就是虛無的…….
他會在林念夢中的各種奇怪場合中出現。
有時她被鬼怪追殺,身後的鬼青麵獠牙,麵露凶狠,舉著大刀作勢要砍她,耳邊還回響著可怕的回音:“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
她隻能拚命往前跑,氣喘籲籲。有時她會躲在門後,有時她會躲在牆縫裏,或是房梁上,鬼怪就不會發現。她能看見鬼怪走來走去,因為找不到她而變得憤怒,有時會因憤怒瘋狂殺害外麵的動物或無辜的路人,血從他們的喉頸噴湧而出,浸紅了外麵的土地和河流,他們的手和腳已全被肢解了,有時他們的頭顱會直接滾到她麵前,沒有閉上的眼睛會惡狠狠地盯著她,仿佛在說:“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你還我命來…….”
而後,血就從他們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流了出來,變得血肉模糊……
她隻能抱著雙腿躲在角落裏看著這血腥的一幕瑟瑟發抖、淚如雨下,直至醒來……
但有時她遇到類似的情況卻找不到遮蔽物時,他就會出現,在生死存亡之際救下林念。他依舊是穿著黑鬥篷,不說話,把她救下後便離開了。這樣的次數多了,林念對他由最初的害怕、恭敬到感激,甚至還產生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有時她會大著膽追問他是誰,她說她想報恩,他沒理,自顧自地往前走。漸漸走離她的夢境,她,追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