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去了。
因為他不得不去。
許素不得不讓他去。
何以家為?何以家為?
於非晚越來越不忍心看後麵的故事,看見兩個好人,因為世事的不得已走向既定的悲劇結局中,實在是讓人於心不忍。
可是許素卻很平靜,每天照常工作,接替陳榮州工作的人還沒來,她不僅負責自己的工作,還處理陳榮州的那部分工作。除此之外,她周末還會去工廠義診,忙得腳不沾地。
如果不是於非晚有上帝視角,看過她每一個難眠的夜晚,幾乎認為這個女人和自己的愛人其實全無感情。
可是,不管多麼不情願,故事自然會走到盡頭。
陳榮州在上海被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山海市,那一天許素在家裏準備去義診的工具,房門忽然響了起來。
門外報信的人泣不成聲,陳榮州為人忠實,平易近人,在山海市任職的這段時間所有人無一不是交口稱讚。
許素接過信箋,甚至還能禮貌地跟送信的人道謝,合上門,她放好那封信,繼續收拾義診需要用的工具。
一滴淚珠毫無征兆地落在工具箱上,許素一邊流淚一邊用力地擦著眼睛,可是淚水還是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於非晚仿佛能夠看見她的靈魂正在絕望而痛苦的哀悼,又或許並非哀悼,而是祈求。
她無聲地捂住嘴蹲下來,壓抑地嗚咽著,不受控製地顫抖,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似的。
直到這生離死別的一刻,依然沒有任何人目睹到許素的悲痛欲絕,唯一看到這一幕的兩個人卻也無能為力。
於非晚不由得紅了眼眶,一時之間什麼也說不出口。
陳榮州的屍體是許素以未亡人的身份與他的阿姐一起收殮的,與其說是屍體倒不如說是屍塊,幾乎看不出人形。
陳榮州的姐姐並沒有讀過什麼書,向來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但一直很疼他,見到弟弟成了這副樣子,連個全屍也沒留下,一下子就昏厥了過去,醒來後便有些癡癡呆呆的。
許素於心不忍,便讓人送她回了老家,自己一手操持陳榮州入殮的所有事情。陳榮州身份特殊,也不能大張旗鼓地辦什麼葬禮,因此很快許素便忙完所有的事回到了山海市。
幾乎沒有人能看出她的悲傷和痛苦,她一如既往的認真負責,有決斷力,除了於非晚和齊宥,沒有人知道她的痛苦。
她整夜失眠,幾乎不睡覺,時常一個人坐著就在流淚,她把陳榮州的絕筆讀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到了白天她又是那個冷靜而又無私的醫生、領導者。
“許素其實是想死的吧。”
許素是一個孤兒,無根無依,小時候被孤兒院收留,因為成績好,得到了邵明成的賞識,她學習,隻是為了謀生。
陳榮州的死讓她的一部分也死了,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草率地死去,於是用力地活著,然後用最後一點生命為後來人點燃未來的坦途。
於非晚似乎隻是自己開了口,沒有指望能得到齊宥的回答,她自顧自地說:“但其實為什麼死不重要,她終歸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