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承匡縣,下嶺鎮。
初春陰雨綿綿如霧,街道仿佛沾了油水,明晃晃的。
鎮西棺材鋪門口,停下了一個小人兒敲門。
“篤篤……”
“別拍了,來了。”
開門的黃臉少年穿著洗的發白的道袍,看到門口的小人兒,有些吃驚。
“小兜兒?
你家死人了?你爹還是你娘?”
小兜兒今年五歲,雖然長得幹巴巴的,但兩隻眼睛明亮亮的,顯得很是聰慧可愛。
“你家才死人了,你爹娘才死了!”
黃臉小道士這才緩和了臉色,笑著說:“你說對了,小道爺的爹娘早死了。”
小兜兒很是生氣,但也懶得與他拌嘴,嘟著小嘴兒,說:“劉縣尉家胖管事給了我一大枚,讓我傳個話兒,帶上你吃飯的家夥什,晚上巡夜去。”
原來是這事,黃臉小道士心中輕鬆了不少,隻要不是死人就行。
“哦,知道了,你回吧。”
黃臉小道士正要關門,小兜兒擋住了店門,說:“拿錢來,一大枚。”
黃臉小道士有些好笑道:“嘿,你這小鬼頭還想吃兩頭。”
小兜兒不服氣的說:“與你方便了,就要給錢,不給,拍爛你家門。”
“貪財鬼托生的小鬼頭兒,小道爺給你就是了。”
黃臉小道士領教過小兜兒的厲害,當真不敢招惹,於是摸出一個銅子兒給了他。
“哼,小氣鬼托生的牛鼻子,每回都不爽利,非要吃了厲害才肯掏錢,賤皮子。”
“小鬼頭討打!”
黃臉小道士作勢要打,小兜兒撒腿就跑,扭頭還“咯咯”的笑個不停。
看到小兜兒跑遠了,黃臉小道士含笑關門,嘴裏說道:“這小鬼頭,鬼精靈怪的,一點虧兒都不吃。”
劉縣尉是下嶺鎮上唯一的舉人老爺,在承匡縣做了二十年的縣尉,如今退了下來,下嶺鎮上的治安還是他說了算。
掌燈時分,黃臉小道士吃了飯食,帶上褡褳,出了棺材鋪子,穿過大街來到一個小巷子口。
“京哥兒,出門巡夜嘍。”
“就剩一口了,這就來了。”
話音落下沒過多久,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拎著一口破鑼跑了出來。
“文哥兒,總是你來喚我,下回我去喚你。”
黃臉小道士微微一笑作罷,問:“貴田叔的身子可爽利些?”
京哥兒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最後苦笑道:“天氣沉悶,這幾日越發的沉重了。”
“我寫了一個方子,你拿著這些銀錢去縣裏抓幾副回來與貴田叔吃,保準能好。”
說話間,黃臉小道士從褡褳裏拿出一個早早寫好的藥方和一些散碎銀子,給京哥兒。
京哥兒不好接,但又想接,隻望著黃臉小道士眼睛有些紅了。
“我……”
黃臉小道士將藥方和碎銀子塞給京哥兒,說:“矯情,忒不爽利。”
“等我爹好了,我出去做工賺了銀錢還你。”
“行,這才爽快。”
更打三聲夜半時,霧蒙蒙的細雨停了。
黃臉小道士與京哥兒剛從鎮上轉完一圈,正準備去更房裏烤個炊餅慰藉一下肚子,隻聽到一聲雞的尖叫聲,很是淒厲。
“定是猴魁那個挨千刀的夜行齷齪。”
京哥兒咬牙罵完,說:“文哥兒,聽聲音是鎮南傳來,你我悄摸過去,抓他個現行如何?”
黃臉小道士心中有些沉重,說道:“京哥兒,隻怕不是人,你回更房等著,我自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