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離睜開雙眼,感到麵頰有微風吹過,初夏的風幹燥又帶著木質的馨香。
刺眼而溫暖的陽光從窗外輕柔灑在他手背上,這空曠的房間壁紙是淡淡的青綠色,床邊的櫃子上放著一杯水。
他起身詢問,“……昨天帶我來的人”
他雙眼注視著麵前頭發雜亂戴著用口罩的男子。
男子冷冷回答,“他不在。”
“他在哪裏?”顧南離又追問。
此時男子開始表現出明顯地不耐煩,不屑地看了顧南離一眼,“我不知道。”
男子打了個哈欠,走了。他的年紀和顧南離不相上下,渾身卻有一股陰鬱的氣質。
男子走後,顧南離才聽到窗外嘈雜的聲音。這裏大概離道路很近。昨夜剛下過雨,今天的空氣一定很好。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仰頭從樓的縫隙裏尋找天空,天空湛藍得比他曾經見過任何一天都要好看,那是劫後餘生的美妙顏色。
顧南離的視線狠狠盯視著窗外,耳邊卻炸起昨天的狂亂雨聲,他是長寧人,父親在幾天前死了,而他被人戲稱作長寧的黑道太子爺,顧二常。盡管獲得信息的途徑非常有限,但他依舊知道,在平京人眼裏,長寧人是一種什麼形象。如果要用四個詞來形容它,那無疑是灰色、混亂、野蠻、年輕。
以前顧南離隻活在長寧人的都市傳說裏,實際的他從小被關在顧宅裏,整整一十四年。
那所“黑色監獄”是花了很多錢造出來的,曾經或許像城堡一樣堅不可摧,但在幾天前,父親的葬禮上,很多不認識的人湧進來,在此起彼伏的槍聲響了很久很久之後,顧南離從安全屋裏出來,大堂到處像被紅油漆重新刷了一遍,白色百合花上滾落著像露珠一樣的血,地毯洇成深色,卻沒人來清理,走到門口才看見管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顧不上害怕,一路逃跑,在路上他攔下一輛小貨車,到平京後也一直在躲躲藏藏,昨天暴雨傾盆,在一條不知名的巷子裏,在他昏迷之前,遇見了一個留有長發的小男孩。
十四年來,顧南離的人生從未有過可以被稱為“幸運”的事發生。但在光怪陸離的夢裏,顧南離似乎曾見過這個男孩,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顧南離沒有困惑太久。
“你醒了?”那個男孩不知何時出現在顧南離身側,他笑著問“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顧南離還想說些什麼,卻陷入長久的沉默。巨大的家庭變故還讓他一時難以接受,也提不起什麼情緒。
“下周一你和我一起去學,現在,和我一起回家吧。”
顧南離往身上一摸索,槍不見了。
“早被我哥哥扔垃圾桶了。”賀停笑著說,他握住顧南離的手,“你以後不再需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