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街上行人漸少,不少酒肆還開著門,三人便相約去了逸仙樓吃酒。
酒過半酣。
薑妮打好腹稿剛準備開口,孫秀卻搶先一步說話了。他張著油膩膩的雙手撐著桌角,似笑非笑的看了兩人一眼,然後麵向薑妮,“說吧,你找我到底幹什麼?”
夜流雲拖著長長的尾調,咦了一聲,挑眉問孫秀,“為什麼問她不問我?我可是親自把你從牢裏提出來的。”
孫秀哈哈一笑,自信地說:“如果連這點都瞧不出來,孫秀怎敢自負聰明人?”說完一臉曖昧的靠近夜流雲,挑著下巴示意看看薑妮,說:“你的倆眼珠子都快黏人家姑娘身上了,當我是瞎嗎?”
夜流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著鼓掌,聞言不置可否。
薑妮像沒聽見一樣默默抿了口酒,垂下眼,然後抬眸倏爾一笑,問到,“孫兄頑笑了。說來我這兒倒是有個故事,不如也說出來大家一起品鑒品鑒。”
不待二人說話,薑妮自顧自的開了場。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父母之愛如山如海令人動容。”
“說來也巧,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江夏,而我要說的這人恰好也姓孫。這孫家祖上本是簪纓世家大家貴族,前朝時還出過兩任宰相三個探花,隻可惜後輩不爭氣,家道敗落一代不如一代,後來甚至淪落到要去討飯的地步。而想那四十年前,孫家略有薄產也還算個富戶,不曾想……唉,當真是唏噓啊。尋根問祖,不過因為孫老漢老來得子生了個兒子罷了。”
“且說自從有了兒子阿寶,孫老漢對其那真是視如珍寶,阿寶想要月亮不敢給星星的寵著,在這種教養之下,阿寶終於長大了,卻也成了一個隻知鬥雞走狗流連青樓的無賴霸王。”
薑妮的目光從孫秀身上一掠而過,發現他臉上表情很沉靜,隻是目光有些渙散悠遠。薑妮細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接著講了起來。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無賴遇上妓子,算什麼稀奇?卻不想那一年江夏十裏長堤纏滿錦繡,望之如楓似火,另有披紅掛彩的花船自天際浩浩蕩蕩順江而下,擠滿了淮江內湖。聲勢之浩大,人人咋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帝大婚呢。就在大家紛紛猜測這是哪家少爺娶新娘子時,一身大紅新郎官服的阿寶從天而降,不知怎地竟爬上中船的桅杆,將自己綁在最高處,手裏還拿著一隻描金的繡球。”
“在眾人嘩然之際,阿寶大喊道‘紫蘇,求你嫁給我’,眾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淮江岸邊流芳閣的三樓上正站著一個身穿嫁衣的女子。眉似峰巒聚,眼若水波橫,原來竟是流芳閣的頭牌紫蘇姑娘。紫蘇站在窗前,美目含淚臉上卻掛著笑,她從樓上望台探出頭,盈盈地伸著手臂,大聲回道‘好,我答應,我嫁給你,我紫蘇要嫁給孫阿寶’。然後一隻繡球飛了出去,越過眾人頭頂,分毫不差的落在了紫蘇懷裏。”
“自從那天以後,江夏一夜之間多了很多傳言。有人說那天下了一場很奇怪的雨,雨水抿在嘴裏居然是甜的,像蜜一樣。也有人說紫蘇根本沒有嫁給什麼孫阿寶,而是站在望台狠狠臭罵了一頓那個登徒子。也有人說孫阿寶確實娶了妓女紫蘇,但是卻因此氣死了自己的老爹。流言蜚語真真假假,誰又說得清呢?但無可否認的是,孫阿寶的這次亮相的確精彩,完全憑借一己之力抬高了江夏,甚至全天下婚禮的聲勢和規格。然而我們主人公的故事其實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