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

江庭月坐在鏡子前眼眸帶笑,細細地描摹著柔和的眉毛,一雙烏黑明亮的杏眼中閃著期盼的光。

似是想起了什麼,她放下手中的眉墨,斂去臉上的笑容,定定地看向銅鏡中美麗卻空洞的仿佛失去靈魂的自己。

“小姐,你何必……”,站在身後的月桃忍不住出聲,卻終究沒有把話說出口。

月桃從小陪著江庭月長大,說是主仆,其實情同姐妹,江庭月又怎麼會不知道月桃想什麼?

她,江庭月,大業朝首富嫡女,原本該是天之驕女般的存在,可現在卻形容憔悴,當初的鮮活和縱馬馳騁的意氣風發蕩然無存。

江庭月突然起身,蒼白的麵龐上帶上了一絲決絕,“月桃,跟我一起去見他!該有個了結了!”

去往廣陽殿這條路,江庭月已經記不清走了多少回。細細想來,從最初的歡欣雀躍到如今的心如死灰不過數月光景。

見她到來,廣陽殿門口的侍衛施了一禮道,“皇後娘娘,陛下正在殿內處理政事,恐不便打擾。”

又是這套說辭!現下還真是哄騙她一下都嫌煩了。

她和顧書寧相識於上元燈會,當年的他口口聲聲說她是他此生摯愛。

涉世未深的她便傻乎乎地信了他的鬼話,在17歲那年便不顧父親母親和兄長的反對,執意非他不嫁。

起初顧書寧對她倒也算得上溫柔體貼,可好景不長。

有了大業首富的嶽家,顧書寧在錢財上就沒了顧慮,江家多年來累積的人脈也為他所用。

他廣招門客、私自屯軍,他的稱帝之路,可以說是靠著江家一手鋪就。

“皇上,您饒了我吧,我實在怕癢啊哈哈哈……”

廣陽殿內女子的調笑聲溢出,兩名侍衛互看一眼,似乎略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後又收斂神情,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而一旁的江庭月對殿內傳出的動靜卻沒辦法當做沒聽到,她深吸一口氣,猛地轉過身,“讓開!”

兩名侍衛對上江庭月蓄滿怒火的杏眼心下一驚。

宮中誰人不知皇後端莊溫和,被冊封為後至今,從未聽聞其責罰過宮人。

第一次見到如此盛怒的皇後娘娘,兩名侍衛也有點不知所措,“娘娘,您別讓屬下為難!”

江庭月此刻卻一改常態,不僅沒有半分退讓,反而雙眼淩厲地直視著廣陽殿緊閉的殿門,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

眼前的畢竟是後宮之主,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兩名侍衛也不敢真的對她動手,隻能被迫退到殿門兩側。

江庭月的手輕撫上殿門,隨後用力一推,偌大的殿門被猛地打開。

大殿內,顧書寧坐在書案前,淩雲部公主棠溪雪柔弱無骨地幾乎半掛在他身上。

兩人聞聲半點驚惶也無,齊齊望向殿門口那抹端莊的身影。

“這就是陛下所謂的處理政事?”,江庭月語氣冰冷,眸光直直地盯著書案前那個曾經深愛過的男人。

“放肆!你的膽子是越發大了,竟敢擅闖廣陽殿!”

江庭月冷哼一聲,譏諷道:“臣妾不擅闖,如何能見到陛下?”

顧書寧麵色如常,伸手輕輕推開身上的棠溪雪,理了理袍子,端坐著,擺出一副君王正襟危坐的模樣,“你找朕有何事?”

“陛下什麼時候放了我兄長?”

江庭月的雙手緊緊揪住了鳳袍裙擺,心中是止不住的悔恨!

前日她曾偷偷去獄中探望過兄長。

那樣一個文武雙全、英勇俊美的男子被酷刑折磨得遍體鱗傷,已經昏死過去。

“通敵是大罪,尚未查清前朕也不能徇私。”

“嗬,我兄長因何入獄陛下心裏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

江庭月麵如寒霜,看顧書寧仍是不肯鬆口,也顧不上維持表麵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