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憶浪(1 / 1)

人總是會在每一個寂靜難眠的夜晚裏,忍不住想起那些深藏心底又難以言說的往事。然後,在漫長的黑夜裏把那些過往的細節,無限的、過分的放大著。

我們開始自責、追悔……

本以為不會錯過的人、本不該做錯的事,在每一次重複的回憶裏變得愈加清晰。最後成為像智齒一樣的存在,沒出現時安然無恙,但一出現就讓人痛的身心俱裂,煎熬難受到想把自己撕碎!

就像此刻,宋冰躺在床上輾轉難眠。黑夜裏肆意滋長的回憶像漲潮的海水洶湧襲來,每次拍打都會在她的心礁上翻起巨浪,直衝心底那座荒無人煙的孤島……

11點半過去了

從林宸離開的那天開始,這樣的夜晚早已成為宋冰黑夜裏的常態,被悔恨澆灌的思念過分在骨骼裏生長,瘋狂的蔓延並不斷地抽枝發芽。無法自拔的沉溺在追溯回憶的間隙裏,漠然過了很多年。

此刻,她才恍然發現,這些年來自己的孤獨、後悔、還有那漫長無止的想念,都是自己當時自以為的報應。

過往的幾年,除了拚命工作,把所有時間和精力填滿,努力讓自己不再沉溺過去的沼澤裏,以為時間就會慢慢衝淡當初發生的一切,悄無聲息的把所有痛苦一點一點的都遺忘掉。

可命運並沒有向她寄托的軌道上行駛,時間一天天過去,太陽照常升起,生活仍在繼續,所有的一切都在循序漸進。除了工作愈加穩定,其他一如往常。

歲月的腳步無情的催促著很多人、很多事的成長、發展,快到宋冰來不及發覺。

直到某一天清晨,雨水拍打在窗上的聲音把宋冰從噩夢中驚醒。嘈雜的聲音像一袋玻璃珠從空中悉數掉落,四處濺起。恍惚睜眼,才發現大腦一片空白。

宋冰茫然地望著窗外胡亂拍打嘩嘩直流的雨水,渾濁了本來透明的玻璃,留下一片又一片的漣漪。

她恍惚不清,現在被泛亂的是窗外的雨還是她已經空虛的心。

初夏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短短的十幾分鍾,天晴、雲散、太陽就露出了曙光,除了地上的一片濕漉,再找不到別的雨痕。

隻是被大雨衝刷後的窗,似乎變得更加明亮了。

這是宋冰在他離開後第一次看見的最為清晰的世界,眼睛愣愣的對著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麼,隻是感覺眼睛忽然就模糊了,像被蒙上了一層細灰。

當窗外的光越來越亮,心裏的恐懼在光亮中逐漸變得沉默。

宋冰徹底從噩夢中醒來。隻是身上還留著因夢中驚嚇滲出的細汗,心裏的餘悸仍在發冷,脊背僵硬得難受。

隻能稍稍調整了一下睡姿,重重的呼吸著。手裏攥著蓋在身上的空調被,指間的關節瘦弱得泛白可見。空洞的眼睛無神的看著從那一半窗簾間照射進來的微光,微微弱弱的躺在地板上,虛弱中仿佛又帶著一絲希望。

隻是當初的那個她,再也回不來了。

這些美麗的、誘人的、明亮的所有,也都不再和她相關。

到最後不知為何,宋冰腦海裏一閃而過某個慶幸的念頭:又過了一天,這樣是不是離死去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真好呀!

就這樣,眼裏的光從開始的橘紅一點一點變成金黃,明亮了它所到之處,除了她的眼。

宋冰孱弱地伸過手背蓋住了眼睛。

最後掀開被子,走到窗邊,把那半的窗簾用力一拉。刺眼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眼睛裏,眼球不堪強光的直射,在那一瞬間本能地眯了起來。

宋冰的手還沒放開,揪著那布料艱難的握緊著,像在抓著一個救命稻草。畏懼的目光順著窗戶往下略過一眼,闖入眼底的是那些被雨淋過的地板、縱橫街道裏來往的人群、附近不知何時建起的高樓……她眼神跳動了下,才發現原來已經過去了好久,手背上的濕潤也已被風幹,沒了痕跡。

五年多的光陰,到底是長還是短?

潛藏在歲月河流裏的變化本與任何人無關,隻是它在此刻卻像一個提示者,殘忍的把宋冰拉進她抗拒的現實裏。

原來,沒有改變的隻有自己。

隻有自己,還一直停留在過去,停留在了那個傷心欲絕的傍晚。

時間沒能讓她遺忘,反而在每個不經意的瞬間不斷的提醒她,把她結了痂的傷口一次次的撕裂,不斷的流血又結痂,周而複始。

也許,這傷口,再也不會好了……

宋冰不想這樣,她很痛苦,也很努力的在遺忘。可有些東西越是想著刻意逃避反而越難疏離,尤其是深刻的感情、深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