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時候夏日已盡，長空碧藍，向遠處無限延伸，然而陽光在空氣中滋滋地膨脹，仍夾雜著一股秋風帶不走的燥熱。
時間是初秋，地點是學校。狹小的禮堂擠滿了高三的學生，坐在位置上小聲地竊竊私語著，或是垂下腦袋，昏昏欲睡。幾隻破破爛爛的小電風扇嘎吱嘎吱地轉著腦袋，賣力地鼓弄著那一丁點可憐的微不足道涼氣。
講台上校長竟然是西裝革履，已經謝了頂的腦袋上滿是鋥亮的汗水。“高考是你們人生中的一場大役......”，他神采飛揚，也不知道熱不熱，用誇張的語調一遍一遍複刻著這陳詞濫調。
我胡亂地捋了捋耳邊濕漉漉的碎發，隻是輕輕地低下頭，汗珠便順著額頭流下。
講台上的人，他們說的話就像魚兒吐泡泡一樣，泡沫還沒飄到我的耳朵就消失在這燥熱的空氣之中，聽不清他說什麼，隻有那抑揚頓挫的語調在我發暈的腦袋重複著。真渴望早點離開這個開了鍋的蒸籠。
但我知道，校長的良苦用心並非無理。高考確實是一場兵荒馬亂的戰役。高三是大戰之前枕戈待旦的不眠之夜。是我們日出前的讀書聲，深夜時的一盞台燈，是在頻頻更替的光榮榜尋找自己性名中，反複折磨自己的日子。
正是在十七八歲的年紀，我們埋怨它，厭惡它，最終卻發現擺脫不了它，仍然會加入它，身不由己。
哪怕是如今，以為已經是無堅不摧的自己，也會在夢見考場上馬不停蹄地奔走著的時鍾和奮筆疾書的我，被刺耳的鈴聲驚醒，一身冷汗。
而當年的我，十八歲的林回，成績不差卻因種種因素叛逆，表麵上像是年級裏用指頭數得出來對高考不走心的人，實則內心深處也藏著一份對高考的恐懼。
窗外的陽光似乎更明媚了。天空沒有雲的庇護，便任憑驕陽把熱浪在風中裹挾著送到大地，讓幾縷光芒透過窗戶灑在了昏暗的禮堂。我閉上了眼睛。
“死禿子真是煩死了，除了高考還能說些別的嗎？
“啊林回呀，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破學校？”
林桉低了低身子，衝著演講台翻了個白眼，一頭栽在我身上，俯在我耳畔嘀嘀咕咕地抱怨。
“嘖嘖，就你這成績還想畢業？虧我們千年前還是一家人，差別怎麼這麼大？”我撐開眼皮，故作嫌棄地回過頭看著林桉，朝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就你成績好，行吧？老娘才不管那麼多！”
她一把把我推開，沒過多久又重重地栽倒在我身上。
“哎，眼看著我都高三了，怎麼還找不到男朋友，害得我連逃課的心情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