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將軍，梁王離咱們營陣隻有不到五十裏的距離了。”
“將軍，是打還是退?眾將士等候您的指令！”
周生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退！”
驍勇善戰的順寧小將軍頭一次做出這樣的決定，頭一次沒有迎戰而棄營退兵。
周生的話還是讓一旁的將士們愣了愣，隨後周家軍隊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了城內！
梁王大軍氣勢昂揚，搶占了周家軍營，並直達護城河外！那一襲淡青色衣裙的姑娘被掛在木架上，敵軍推著那戰車走在最前方，而她的身下便是閃著寒光的鐵齒。
那鐵齒被密密麻麻地排在薑玉茹腳下，那尖利的齒鋒讓周生的心跳個不停。
“周生小兒，若是你此時投降，歸順梁王，我便考慮讓你未過門兒的妻完好無損地回去！”
城樓外陳遇的聲音飄揚在空中，周生捏緊拳頭，眼神不敢挪開薑玉茹身影分毫，他分明就見著他的姑娘氣息虛弱地耷拉在那木架上，不知道受過怎樣的折磨！
周生深吸一口氣，對著對麵喊道，“放了她！我便將你的家人悉數還給你！”
陳遇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後猖狂笑道，“從此以後，我陳某孤身一人，哪有什麼家人?！你就是把她們都殺了，也不會撼動我分毫！這寧州和薑玉茹，你隻能選一個！”
也就在這時，聽見周生聲音的薑玉茹猛然抬頭，用盡力氣朝城樓上看去，她撕裂著嗓音喊道，“不要！不要管我，周生，不要管我！”
周生眼睜睜看著木架上的薑玉茹因方才的一番話被狠狠抽打著鞭子，他猩紅的眼睛漸漸溢出淚來，他的手死死抓住城牆的磚，不敢發出任何一點悲痛之聲。
薑玉茹被抽打著，一聲不吭。
周生腳步往前身子幾乎要傾出了城牆外，旁邊的將士連忙拉住他，“將軍！”
陳遇帶著人繼續喊話，“周生小兒，不開城門，薑玉茹便會死在你眼前，若是你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我也不是不會考慮她的活路！”
周生沒有回答，周圍的將士紛紛看向他，那目光裏有什麼，周生不敢看，也不敢探究。
若是他的命能把薑玉茹換回來，那麼他甘願赴死！
可他若是死了，軍心不穩，梁王大軍氣勢高漲，寧州會落得什麼下場，他想都不敢想。
陳遇見周生沒說話，繼續添柴加火，“你若是能從那城樓上跳下來，我立刻放了薑玉茹！”
周生遠遠看著木架上那抹小小的身影，他自九歲起隨父從軍，麵對戰場險惡，從未有過半分退縮，然心愛之人身處險境，近在眼前卻不能救，已是痛苦至極，周生從未想過，某一天的家國大義，需要親眼見著有人在他麵前，逼著他做出選擇。
周邊將士已經做好了準備，緊繃的弓箭整齊地排列在他左右。
薑玉茹強忍著周身痛入骨髓的撕裂，用盡全身所有力氣，朝著周生呐喊，一字一句響徹雲霄，“吾夫周生，自小為軍，受天下百姓供養，是為寧州英勇男兒，理當報國護民，不以其私欲置千萬百姓於不顧！”
薑玉茹淚流滿麵，她盡量克製住自己的哽咽聲，繼續高聲喊道，“寧州將士聽令！我以將軍夫人之名，命爾等無需顧及其他，拉弓放箭！無需留情！”
“動手！”
城牆上的諸位將士沉默著沒有動作。
薑玉茹喝道，“動手啊！”
話音未落，薑玉茹便見城樓之上，那張熟悉得仿佛觸手可及的麵孔緩緩轉過頭去，霎時周邊漫天羽箭飛速而來，冰涼的箭矢紮進她的身體，噴湧而出的鮮血浸濕了她的衣衫。
她用著最後一絲力氣，看著城樓之上那一抹堅毅挺拔的身影，看著風卷起的那翻飛的衣角，仿佛聽見了那獵獵作響的聲音，離她那樣近……
就好像周生就在她身旁，看著她笑，喊著她的名字說，“玉茹，我來娶你了。”
她喜歡周生笑起來的模樣，喜歡那個意氣風發威武驍勇的小將軍，喜歡到閉眼的最後一刻，都是濃濃的化不開的不舍與難過。
薑玉茹張合的唇緩緩道，“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還要遇見……”
她希望她的郎君，能一直、一直這樣意氣風發下去，她想要告訴周生，別難過，她不疼的，她都明白，她的郎君啊，身邊不止有她一人，還有數不清的黎民百姓。
薑玉茹再也沒有力氣睜眼看一看城樓上的人了，她隻聽見周邊喊殺聲亂成一團，陳遇喊著往前衝的聲音在她耳邊飄過，她感覺到她的周圍都是風，身體已經漸漸輕了起來，慢慢地就要被風托遠了……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