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驛館的那把火,很多人都誇獎那位膽大的人,說他放火做了一件善事,讓死者入土為安,殊不知,那場大火僅僅是個開始……
太子李瑛一案,當年朝廷給出的定性為謀逆,謀逆,自古以來曆朝曆代皆為最大罪孽,屬於死罪,更何況是是國之儲君,太子謀逆。
當朝太子謀逆,古往今來,不是沒有發生過,遠的不說,本朝貞觀年裏,太宗嫡長子李承乾起兵謀逆一案,就已經給後世帝王敲響警鍾,也給這世間所有人一個忠告,無論是平常百姓,還是皇室後裔,隻要敢藐視聖威,那麼下場都是一樣……
太子李瑛死後的半年裏,朝廷開始著手處理太子一黨,同謀之人,上到朝中大臣,下到商賈,邊關將士,一同連坐數千人,發配流放者更是達到上萬人……
蘇家當年便是被攪進了這場無端的風雨之中,全家上百口人,成年者,男性則皆被死罪論處,女性則都被流放。未滿十六的孩子,一律奴籍處理。當年居住長安城內的蘇汀州也不過九歲多點,懵懂無知的年紀,一日之間從家裏小公子變成了奴籍,供長安貴人買賣,人生變化可謂是無常!
如今在他眼前兩座高丘土堆,便是當年謀逆罪,連坐被斬,所有人的屍骨所埋之墳,其中埋葬的就有他蘇氏一門。至於當年是否冤殺,直到今天,也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蘇汀州前幾年在長安因為想查當年事情的細枝末節,惹來朝廷通緝,被迫遁走長安,流落江湖……
“走吧!入長安前,我要去少陵原上見個故人。”
蘇汀州的聲音,略帶有傷感,聰慧的蘇小寶一聽便知這兩座土堆必然是兩方墳墓,雖說蘇汀州沒有任何祭拜的動作,但從言語中,依稀的也能聽出。就從進城東驛以來,蘇小寶眼裏,一向遇事不驚態度的蘇汀州,雖然背景看不見蘇汀州滿是哀傷的表情,但是心裏的那份惆悵,依舊能感受到……此時蘇小寶也收起了麵帶喜悅的表情,在馬背上老老實實的點著頭。
長安城地處關中腹地,周圍有不少高低不平的丘陵地帶,都被百姓統稱為“原上”,蘇汀州他倆目前所在的城東驛,便屬於龍首原內,而少陵原,則離此也不遠,它長安城外東南角方向。
龍首原,洪原鄉,原先,是一個不大的村莊,開元年裏,國泰民安,百業待興。長安盛世下,加上朝廷多放國本政策,許多人便從各州郡,搬回了這座人聲鼎沸,奢靡繁華,乃至於稱得上“空前絕後”的長安城,即便是很多人沒有搬入城內,可長安城周邊原上,二十四縣,所統轄鄉鎮裏基本上也算是住的人聲鼎沸。
當然,這種幻鏡,也僅僅是存活在舊曆年裏,入天寶後,朝廷苛稅越來越多,原上幾場災年,更是加重百姓生存的負擔,更多家庭不堪賦稅,食不果腹,漸漸的活不下去,搬離者更是眾多。如今原上鄉鎮百姓,不占舊曆年時候的十分之一……
蘇汀州騎馬到司馬鎮時,鎮上零零散散幾戶營生商戶,小鎮入鎮口都有官軍駐守。倒也不上前盤查,仿佛進出依舊如往常,隻是有了守軍,使得更多人來往的人,不敢像以前那麼坦然自若。
蘇汀州也沒有下馬,也未敢上前打聽,進入鎮子,直奔他故人所居。
行至一處門房緊閉的小院前,下了馬,又把蘇小寶抱了下來,牽著馬繩,上前扣門。
“來了……來了……”
不一會院內傳來鏗鏘有力,一副中年男子的嗓音。緊接著,有腳步聲的動靜。門房從裏麵打開。
一個約莫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散著長發,身穿一白色內襯,袒露胸膛一副鬆弛模樣,一看就是午睡剛醒,他的個頭略低於蘇汀州,抬眼看到門外蘇汀州時,先是一愣,隨後表情變得喜悅至極,一時間無語,隻是上去一把摟住了蘇汀州,給了一個擁抱。
蘇汀州也露出笑容,開心的問道。
“幾年未見,別來無恙……”
“你可讓想死大哥了。跑哪去了,這幾年間,一點消息都沒有!”
“讓哥哥擔心了……”
“行了,行了,有啥話,我們進屋再談,來……”
說罷,那中年男子笑容可掬的就奪過蘇汀州手中馬繩,擺出請的手勢。這時,他仿佛才注意到到了蘇汀州身邊,還有一個,身材不高,依舊頂著雞窩頭的蘇小寶。
“這位是……”
“我叫蘇小寶,這是我爹。”
未等蘇汀州開口,蘇小寶便搶先了回答,還用手指著身旁的蘇汀州,示意一番。
那中年男子聽到後,仿佛聽岔一般,愣了一下,然後又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一眼蘇汀州,還沒等蘇汀州解釋,又開口道。
“門口不是說話的地,先進屋,先進屋……”
說罷!幾人前後腳進得院內,男子拴好馬,仨人又陸續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