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氣陰沉，醞釀了一天的秋雨姍姍來遲。北京的秋天極幹極短，每個人都像曬幹的紅薯皮，一點水分都沒有。
傍晚下班時間，白領們陸續走出辦公大樓，在附近餐廳吃頓簡餐，買杯咖啡，然後不約而同的回到格子間繼續奮鬥。
瑟琳娜揉揉又幹又癢的臉頰，強迫自己清醒一點。
“瑟琳娜，下午meeting篩選出來的藝人資料soft copy email 一份給我，cc 老板和整個team。”斯黛拉邊說邊往外走，高跟鞋噠噠踩在光滑的地板上，“辛苦辛苦，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哈。”
瑟琳娜聞到了一陣濃鬱的香水味飄了過去，作為實習助理，她隻有聽命的份兒。
發完郵件已經臨近十點，同事們陸陸續續走的差不多了。
宋冕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出來，大廳明亮的燈光照的她臉色蒼白，有種迷人的倦怠感。
“老板。”瑟琳娜從格子間裏站起來。
“還沒下班？”她掃了一眼腕表：“明天周末，早點回去。”
瑟琳娜點頭，她目送宋冕離開，然後像根繃斷的弦一樣癱在座位上好幾秒。
車裏，宋冕認真的翻看新郵件，橘子影視今年投資最大的電影項目《無心之失》，男主角任嘉是橘子近期力捧的新人，結果板凳還沒坐熱，因腳踏多隻船被幾個素人聯手捶死。
網絡的力量太強大了，公關部都沒來得及反應。
男主角肯定輪不到他了，這兩天公司緊鑼密鼓的海選新人，麵試了近百個男演員宋冕都不太滿意。
她的要求很簡單，不求德藝雙馨，隻要演技在線，三觀正常，曆史清白就行，哪怕是素人都行。
宋冕屈指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另一隻手在電腦屏幕一張一張滑過去，直到看到一張證件照類型的照片。
五官立體，眼神幹淨，很有辨識度的一張臉。
“魏如風，24歲，身高185，中央戲劇學院表演係本科畢業，參演電影0，電視劇0，網劇2部，話劇3部。”
思索片刻她撥通了斯黛拉的電話，響了六聲，無人應答。她又打給瑟琳娜，對麵秒接。
“瑟琳娜，你發的郵件裏有個叫魏如風的新人，電話問一下他這兩天有沒有時間到公司麵談一下。”
“好的老板！”
宋冕又道：“也不一定要到公司，具體看對方意見，越快越好。”
“明白老板！”
“對了，周一通知人事部，讓斯黛拉去人事部待崗，你提前轉正，回頭跟斯黛拉交接一下。”
轉正來的太快，瑟琳娜有點懵。
“就這樣。”宋冕無情的掛了電話。
宋冕猜的沒錯，魏如風把第一次會麵地點定在了798的一個小劇場裏。
下午三點，宋冕提前到了，沒到演出時間，劇場裏沒什麼人，零散幾個工人在角落抽煙。
說是劇場，看起來更像是大一點的電影廳，場地狹小，一排排暗紅色老舊座椅，空間密閉，空氣裏彌漫著難以名狀的黴味。
宋冕縮回邁出的腳，她很怕一不小心踩到什麼東西。
舞台上的幾盞射燈冷不丁照過來，宋冕眯起眼，一個男人逆著光大步走上來，光影裁剪出他立體的輪廓。走近後他低沉詢問道：“宋冕？”
“魏如風？”宋冕在這種環境中很沒有安全感，“有可以說話的地方嗎？”
“跟我來。”魏如風轉身往回走。
八厘米的高跟鞋在虛空中試探了兩次，第三次她踩在了礦泉水瓶上。
這種烏漆嘛黑的環境裏，魏如風居然反應迅速扶住了她，精準的有分寸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一點。”
宋冕下意識搭上對方的肩，對方身上薄荷香的煙草味比木質香水還要曖昧。
“謝謝。”
“小劇場都這樣，節約用電。”他鬆開手，從兜裏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源對著她的腳下。
宋冕深呼吸，這糟糕的空氣。
後台也沒好到哪裏，十幾平的房間擺滿了雜物，一側堆滿演出服和道具，一側是一排白色的化妝台。
好在，這裏足夠亮。
魏如風拉出一把椅子示意她坐，又從角落裏扒拉出一瓶未拆封的礦泉水遞給她。
“抱歉，我晚上有演出，一會還要排練，不方便到公司去麵試。”
“在這裏演出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看場次，我一個月差不多十場戲，工資夠生活。”
“其餘時間呢？”
“打工，便利店兼職。”
聽起來有點心酸，但大部分北漂的素人們都是這麼過來的，沒靠山沒資源，運氣也不夠好，能熬出頭的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