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裏草木繁茂，能看得出柳雙元有在細心照顧它們，可是季節過了，夏花已經開得不那麼精神了。
柳雙元沒聽見他再拿自己開玩笑，鬆了氣，放下了捂臉的手，托著下巴偷偷瞄了眼方竹。
發現他已經沒有在看著自己了，柳雙元莫名有些失望。
他在看花。
柳雙元便也看花。
此時的氣氛很微妙，誰也不願說話。
月光靜謐而溫柔，芳香浸透到心底。
柳雙元打了個哈欠，半垂著眼皮，閑扯道，“你不用回家嗎，都這麼晚了？”
“家中太鬧了。”
柳雙元想起了那幾百隻長相奇特的妖怪，點了點頭，“他們是你的追隨者嗎？”
“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們看你的眼神充滿敬畏和仰慕，還對你言聽計從。”
“算是吧，他們跟了我兩百多年了。”
“聽說你三百歲了。”
“不止三百歲。”
“哎？”
“自我出生起，我就有記憶了。我記得我在一個池子裏睡了兩百多年，才被我父親丟下凡間。估摸著，我也有五百歲了。”
“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方竹沉默了很久，久到柳雙元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柳雙元又打了個哈欠，放下了托著下巴的手，合上眼眸，“不想說也不必勉強自己。”他隻是隨口一問，並不期待方竹會回應。
方竹輕笑了一聲，“如果我說，我從未見過他，你信麼？”
柳雙元想起了自己通過張陽的眼睛看到的一幕——瘦小的方竹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踉踉蹌蹌地撲進了慧空懷裏，他渾身上下隻有碧綠的眼睛是尚且能看的。
有些可憐，有些心疼，那麼小的一隻，連走路都走不穩，就被父母拋棄了……
“你恨他麼？”
“談不上恨，他在我這裏算不了什麼。”方竹仍然笑著。
他時常在笑，或溫文爾雅，或風度翩翩，但那些都隻是柳雙元看到他的時候。
在柳雙元看不到他的時候，他的笑容總是妖冶而冷漠，如寒夜中的高嶺之花。
因為他是半妖，這一切都變得理所應當。
矛盾，是半妖的特性。他們善良，他們邪惡，他們美貌，他們醜陋，他們向往一切美好的東西，同時也向往一切黑暗的本質。
或許，他們並沒有善惡美醜之分，隻是遵循本心罷了。
誰也不知道，誰也說不清。
他繼續說：“我隻是單純看不慣他到處發情，生下了無數個孩子，結果都置之不理。”
“若心中介懷，不妨說與我聽……你幫過我，要是有什麼我能做的，盡管開口。”柳雙元素來重情重義，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