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珂，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自平京一別，已有三年。這三年間，局勢動蕩不安，從京到湘，從湘到渝，我輾轉多地。今日，我難得又重回故地，路過永安堂時看見那棵老槐樹開的正好，但望向身旁，卻早已沒了你的身影。我想起了五年前的倫敦，想起了你身著裙裝站在火車站，想起了那些歡愉的夜晚，想起了你。玉佩我從未遺棄，等我。”
小歡交給你信時，你正坐在閣樓的窗台。這扇窗戶也正好能看見院子裏那棵槐樹旁逸斜出的部分，此地此景，你期盼了多年。那時說好了和這信的主人等到戰火平定時一起在槐樹下喝著咖啡，聞著槐香，聊聊平京哪個酒館又推了新品，聊聊哪家的小姐又毀了婚，聊聊下次回倫敦又能看到什麼新鮮東西……
又是五月，又有槐開。可是國破家亡，父親慘死，母親為奴為婢，大姐被人侮辱，而我也成了“俘虜”，平京已經不複從前，他們也已經不複從前。
眼睛十分酸澀，但你還是一遍遍地撫平已經皺的不能再皺的信紙，看著信紙上金昱川歪歪扭扭的字跡。
你嘴角難得勾起一絲笑容
“三年了，這是你的第一封信。”
“但是昱川，真的對不起。”
“這封信也可能是最後一封了。”
你轉過頭看著站在門口的小歡，窗台的陽光照進屋子，照在小歡的身上，一如十年前父親領著她見你時的樣子。
那天也是如此好的陽光。
“小歡。”
你輕聲叫她
“小姐，我在。”
“小歡，你看。”
“今天的太陽真好啊。”
小歡抬頭透過你旁邊的窗戶望著外頭
“是啊小姐。”
“天這麼藍，小姐你不該被困在這個讓你難受的地方。”
“小歡……”
“你後悔嗎？”
“後悔把這封信給我。”
“小姐……”
“他肯定會知道。”
“以他的性子……”
“我不知道在我走後他到底會怎麼對你。”
小歡走向你，站定在你身旁半蹲在地上，用她小小的手掌包裹住你垂放著的雙手。
“小姐，小歡不後悔，小歡從來都不曾後悔。”
“這些年小歡最想的就是小姐你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想小姐你每天晚上不會再做噩夢。”
“想小姐你能像以前那樣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你又紅了眼眶，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小歡……你和我一起走好嗎？”
“小姐啊，你看你又流眼淚了。”
小歡輕輕地為你撫去臉頰的淚水
“小歡不走，若小歡和小姐一起的話小姐你就走不出去了。”
“我知道小姐你有多想離開這裏。”
“所以小姐，小歡不會走的。”
“小歡要為小姐爭取更多的時間。”
你嗚咽不停“小歡……你要等我。”
“等我尋到他，便把你接走。”
“小姐不哭。”
“小歡會一直等著小姐。”
下午你和小歡聊了很久，聊到以前和金昱川在倫敦的時光，聊到從前和田朝顏打打鬧鬧的日子，聊到閔一尋對你的每一個白眼，甚至聊到了第一次遇到卜知讓時的樣子……
又到了徬晚，卜府的下人們一個個變得緊張了起來，過不了一兩個小時，他便要回家。
小歡攙扶著你下樓，除了小歡你身後永遠會有卜知讓派來的跟著你的人，這一年來一直如此。
“小榆。”
閣樓樓梯的燈光很暗，但你分不清是你眼睛的原因還是燈光的原因，以至於你看不清楚他的樣子，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罷了。
輕聲“你回來了。”
你伸手摸索著扶手，卜知讓快步上前攙扶著你。
“眼睛……”
他想說出口的話就此止步，攙扶著你站定，指腹輕按著你幹澀的眼眶，來回摩挲。
“舒服一些了嗎？”
你不想對於他的話有過多的回應，便用一個“嗯”字草草了事。
他不惱，慢慢地帶著你走下樓，順便還拉扯了幾句無關緊要的事。
“立法院最近爭取到了一個競選名額。”
“這幾天我會很忙，回家會比較晚。”
“晚上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記得讓他們把暖爐點上，別又著涼了……”
“卜知讓”你打斷了他自顧自的沉浸式的閑話
然後借著明亮起來的光線，抬頭看著他。
“五月了，已經不冷了。”
“也已經不需要點暖爐了。”
“所以，你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