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小雨潤如酥,一點淺綠的草芽已經露出端倪,淺淺地鋪在地上,遠看似有近看卻無,微涼的天氣下依稀聽得幾聲麻雀叫渣渣,從低矮的枝頭跳到了地上找食物,慢慢挪到了兩個紮圓髻的小姑娘身旁。
她倆正蹲在窗下煮藥,一個穿綠,一個穿粉,倆人湊在一起,打眼看去好像新開的綠葉粉蓮。
藥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穿綠的小丫頭隨便把手裏的穀粒丟出去,嘰嘰喳喳引來一群麻雀,“易鸞師姐都睡了整整三年了,你說師姐會不會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著粉的丫頭忙嗬斥道:“這話可不敢亂說。”
她看看左右,“師尊把易鸞師姐看得眼珠子一樣,上次小師弟就是開玩笑說師姐醒不過來了,師尊那麼好脾氣的人也發了大火,給小師弟一頓好罰,現在還在後山砍柴呢。”
綠衣丫頭也跟著她瞅瞅四下,確認無人才道:“師尊能不重視師姐嗎,咱們雙清門裏就師姐一個視鬼人,又精通扶鸞請神,從前門裏來的百姓一半都是衝易鸞師姐來的,還有地府的鬼差也來請師姐幫忙,自從師姐從京山鎮魂受傷昏迷之後,許多事都得師尊親自出馬,”
她沒滋沒味地撥弄了一下火盆裏的木頭,“咱們這三年都沒布鬆花景了。”
一提鬆花景,那粉衣姑娘也念叨起來:“是啊,從前咱們門裏的鬆花景是最熱鬧的,還有附近門派過來參與,這幾年不辦了,九重樓的溫公子都不來了,我又下不了山。”
說到這兒,這小姑娘捧著圓臉歎了口氣,一派望穿秋水的小女兒之態。
“小姑娘思春呢。”
一道清越的女聲響起來,撲棱棱驚飛一群小麻雀,“師姐帶你下山去會會小情郎?”
粉衣姑娘頭都沒抬,“下什麼山下山,師尊叫我照顧易鸞........師姐!?”
她抬頭看去,一個身姿高挑的女子站在一枝桃花下,麵迎著融融春光,看不清臉,發間一隻桃花木簪泛著層淡淡的金光。
兩個小丫頭騰地站起身,又驚又喜地奔過去,“易鸞師姐!”
易鸞揉揉她們的腦袋,把四個小圓髻揉得亂蓬蓬,抬眉驚異道:“迎春,探夏,你倆怎麼長這麼大了?”
從前小團子似的兩個小孩兒,已經抽條似的抻長了腰身,像兩個細瘦的花骨朵。
穿粉衫子的小姑娘嬉笑道:“師姐你都睡三年了,我和探夏當然都長大了。”
三年?
易鸞意外地抬眼看向四周,山中無年歲,老桃樹,新杏花,一切還是舊日情形,燦爛的陽光打在臉上,給她帶來一陣頭重腳輕的眩暈感。
易鸞合眼等待這一陣不適過去,“我說的呢,感覺這一覺睡得不短。”
探夏一拍手,“師姐終於醒了,這麼大的喜事,我可得告訴師尊去,叫師尊也高興高興,師姐你不知道,這三年你一直昏睡著,師尊可擔心得不行呢。”
不多時,一個儒雅俊美,身穿淺藍錦袍的男人,還有一秀麗俊俏的青年被探夏引著進了易鸞屋中。
男人素來端莊的步態難得露出些許慌亂,急急地走過來,“小鸞!”
易鸞起身:“師尊,大師兄。”
這男人便是雙清門的掌門,景行公卓修然。
至於那青年,便是雙清門的大弟子,卓修然的獨子卓聞弦。
仙門百家之中,有德稱君,有功為公,三年前卓修然帶人修複鎮魂塔,免去人間一場大禍事,百家甚為尊重,又因其舉止端肅,為世家榜樣,故被尊為景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