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本來就是一件極其殘忍又痛苦的事情。
燕闕就常常處於這樣的境遇下,小一點的時候她在等戰事結束,哥哥能多陪她一會兒,後來她等自己快一點長大快一點變強,好不讓哥哥失望。
再到更久一點的後來,她等洛長宜回頭看看她,看看她赤手空拳捧來的滿腹情意。
事實上那些等待是否是空待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日複一日的等待和不能得之間感受到了無盡的煎熬。
她活得如此的不痛快。
她曾經無數次的惱恨自己,惱恨自己的平庸,自己的不出色,更畏懼自己再為哥哥添上不光彩的點墨。
可他隻是一遍又一遍的說,不怪你,不怪我們阿闕。
他的聲音低低,像小時候哄她的調子可又遠比那來得更壓抑。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燕闕才明白他話裏的淺淡痛楚從何而來。
——“生而少一魂,天命不佑。”
縱然她算不上多聰明,但是巫祝特意留在石板上的這幾個字,她還是看懂了,於是很多事情都在這一刻豁然開明,難怪同出一脈,哥哥於修行上一日千裏,她卻寸步難行,同樣的傳承,雲泥之別的資質。
天命不佑……
上天不眷顧像她這樣的生靈也是很正常的吧,天資愚鈍,心性不堅,毫無可取之處。
哥哥肯定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所以在麵對她的時候才常懷同情憐憫吧。
憐憫她的一無是處,一無所得。
雨夜雷聲轟鳴,密集的閃電光亮閃得人眼前都有些發花,燕闕坐在床榻上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有些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麼。
直到忽明忽暗的寢內出現了第二個人的身影,她才漸漸回神想起——噢,她是在等洛長宜回來。
洛長宜……
燕闕慢慢抬起了自己的頭,眼珠稍稍一轉就看見了洛長宜那張大半藏匿於黑色中的臉,看不清神色,隻有依稀的輪廓。
對的,就是這樣的,她永遠也看不懂洛長宜,哪怕這麼多年過去,她也還是隻能看著他的皮囊,絞盡腦汁的猜測他心裏那些不外道的想法。
他從不向她說喜歡,更不談愛,他對她幾乎看不到情意,要不是日日同榻而眠,燕闕都覺得自己和那些與他錯身而過的路人沒有區別。
很多事情努力是沒有結果的,像她日夜修煉卻少有進益的修為,也像她費盡心思討好的洛長宜。
不行就是不行,沒有就是沒有。
“洛長宜,你愛我嗎?”
可是她還是想問,想要一個答案。
黑暗中他似乎蹙起了一點眉,她聽見他沒有什麼太大起伏的聲音:“隻是逢場作戲而已,她甚至不會住來洛家。”
“轟轟轟——”又是幾聲驚雷作響。
慘白的光一下下的映進來讓燕闕看清了洛長宜那經年不變的眉眼,他沒有蹙眉,沒有不耐……
也隻是到此為止了。
明明她問的話裏隻有兩個人,隻有她和他兩個人,沒有第三人,她隻是問他愛不愛她,也無關於第二件事。
愛或不愛都是答案,他回答的這句話不是。
真可笑,到頭來她連一個答案都要不到。
下頜處突然傳來無盡的麻意,左手不自控的抖了一下,燕闕下意識的就將雙手交疊在了一起。
“我想,我不愛你了。”緩慢而又堅定。
她想,她不要再等了。
錯而能改,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