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後的鍾不黎,顧不上和室友們打招呼,趴在桌位上便是一陣奔湧咆哮的嚎啕大哭。室友們麵麵相覷,焦急而又擔心著。
竇璿輕輕地走過去,輕拍著鍾不黎的肩膀,納悶的剛準備問著鍾不黎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鍾不黎卻冷不防地一躍而起的將竇璿緊緊抱住,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的叫著:“答應了!他答應了……”
眾人一陣驚愕,竇璿輕輕地扶起鍾不黎的頭問道:“你是說嚴佳答應和你交往了?”鍾不黎紅著眼睛,咬著嘴唇,像撥浪鼓似的連連點著頭。竇璿一把將鍾不黎緊緊地抱著,兩人一起狠狠的哭了起來。
徐淼與楊靜靜也一臉輕鬆地笑了起來。隻是楊靜靜看著兩人哭成一團,很快便一臉怪笑地說道:“看來馬上又有一頓好飯可以開吃了。有沒有想好,什麼時候擺席?你要是做不了主的話,明天我就找嚴佳去問了。”
鍾不黎立刻從竇璿的肩上抽出頭來,一臉焦急的說道:“你先別問他,等時間合適了,我會和他一起商量,請大家一起吃個飯。你們現在就當作還不知道這件事的,不要去催笑他,我不想讓他感到為難和難堪。”
楊靜靜搖搖頭故意怪聲怪氣的說道:“看你這麼處處為他著想,那個悶葫蘆可算是撿了便宜。我倒不是為了貪吃一頓飯,主要就是想幫你們趁熱打鐵。有我們這麼多人幫你助陣,也省得你被悶葫蘆欺負生悶氣。再就是,我們都做了見證,也免得他猶猶豫豫的,萬一再反了悔。”說完又不忘埋冤的補充道,“咱們的團支書,慢熱的性子還真是有些奇怪。怎麼說我們上學期也相處的融洽又熟絡,可剛過一個假期,再一見麵就感覺又有些冷冰冰的。若你天天熱臉的貼著,也可夠難受的;可你要是不貼緊著,說不定就越來越涼了。”
“不會的!他雖然性格猶豫,可是一旦確定的事情還是會努力的。我也說了再給他一段時間認真考慮。盡管我心裏不願意,但我也說了,允許他反悔。”鍾不黎先是有些急促,繼而緩緩地說道。
楊靜靜沒有說話,隻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便不再說什麼。徐淼抓著楊靜靜的手,輕輕地交待著:“嚴佳雖然性格慢熱,但也是誠懇的人,就給他一點時間吧。咱們就先聽阿黎的。這件事咱們就暫時當作不知道的也不起哄。”
一路走向宿舍的嚴佳腦子裏亂作一團,雖然在合適的時機終於給了鍾不黎答複,但嚴佳的心裏除了放鬆下來以外,還有一絲絲的失落與茫然。回到宿舍室友的打招呼,也被嚴佳如同靈魂出竅一般的忽略。隻是忽然的一陣QQ信息提示聲引起嚴佳的注意,嚴佳心裏抽動了一下,想著一定是鍾不黎發信息來了。可打開一看,卻不是鍾不黎,而是很久沒有聯係的劉月。嚴佳的心裏一陣莫名的放鬆。
嚴佳腦海裏迅速的回憶起初中高中時候與劉月及管束玉的點點滴滴。對於管束玉,自己始終有一種愛慕之心作祟,但卻始終膽小的如同偷東西的賊,不敢正視或表達自己的心意;對於劉月則不然,嚴佳仿佛將劉月當成和古月生一樣的哥兒們,無話不談甚至有些心思更多的向她傾訴著。劉月對嚴佳也總是處處回應甚至多有幫助,嚴佳心裏是感激著劉月的。後來的有些事情甚至讓嚴佳曾懷疑劉月對自己是否有別樣的情愫,但嚴佳卻一如既往的將劉月視作哥兒們、知己。高中畢業,兩人相隔異地,劉月偶爾總會發些信息或打打電話詢問詢問近況或閑聊一通。隻是已經好長一段時間,劉月已經沒有聯係過嚴佳,而嚴佳一向也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但劉月的信息一過來,嚴佳便總會覺得親切自然,也總是坦誠而認真的回複著。
兩人閑聊了一陣後,劉月終於轉變話題,冷不防的告訴著嚴佳,自己談對象了。嚴佳的腦袋一下子有些嗡嗡作響,慌亂而又莫名的失落無措。嚴佳心裏納悶著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在自己心裏一向隻是將劉月視作好朋友,沒有其他的心思,可得知劉月處了對象後,自己竟然會有一種失落和難受。劉月連續不斷的打著字,講述著自己的對象也是康坪的老鄉,原本在市裏讀高中,沒想到竟然也在西安讀大學。提到西安,劉月又專門補充了一句,強調著對象竟然和嚴佳一樣喜歡曆史,喜歡西安。嚴佳頓時又是一陣納悶,心裏想著自己怎麼會喜歡西安。雖然喜歡曆史,但對於西安並沒有過多的了解,畢竟知道的有限知識都是之前在曆史書中了解到的。對於一路上學走出鄉鎮、走出縣城,現在來到省城,嚴佳雖然越來越期盼著走向更多的城市和地區去看一看書本上的城市,看看那裏的地理和曆史,可是心裏的遠方雖然是美好的向往,但是現實的拮據卻如同一把鎖鏈桎梏著自己的雙腳。
躺在床上的劉月快速的拚寫著信息,然後又刪掉,最終終於還是鼓足勇氣發著信息問著嚴佳知不知道高中畢業的時候古月生曾私下問過自己是否喜歡嚴佳。嚴佳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澆灌而下的冷顫著,還未將回複信息發出,便又傳過來劉月的信息,大膽的訴說著高中時確實喜歡著嚴佳。嚴佳的心裏如同被一窩螞蟻刺撓著,一時間拿著手機的手僵硬著,不知道要回複什麼信息好。
劉月自顧自地不斷地發著信息,感歎著高中時光的美好,也吐槽著學習的緊張和老師的嚴厲。她不停地打著字,傾訴著,似乎要把自己曾經小心翼翼的隱藏著卻沒有勇氣說出來的情意一股腦兒的拋出來。少年的情愫總讓人記憶深刻,卻也總是充滿青澀與唏噓。劉月時而高興時而有著一絲絲抱怨。他向嚴佳訴說著自己當年因為嚴佳的一句話,將頭發剪短到耳丫;又因為嚴佳的一句話,再將頭發蓄得齊腰一大把。她幫著嚴佳為管束玉選生日禮物,其實自己看中了一款好看的發箍,在自己的刻意引導下,雖然嚴佳答應著等劉月的生日到來時,頭發長長後就買下那款發箍送給劉月。可到了劉月生日的時候,嚴佳卻沒有能夠想起這件事來。直到畢業的時候,劉月才自己買了那款發箍自己戴上並和嚴佳告別,但仍然沒有引起嚴佳的特別注意。
聽著劉月的講述,嚴佳回憶著當年的情形,他記得自己確實是有答應過劉月送她發箍,可後來也確實是真的忘記了。他有些失落的向劉月打著對不起。劉月苦澀的劃過一行淚水後卻仰著頭咧開嘴輕輕地笑了。果然喜歡的人才會對所有的細節念念不忘,而不被喜歡的人隻會被忽略和遺忘。她苦笑著問著嚴佳,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去西安念大學。嚴佳的心仍然是顫抖的。劉月釋然的回憶著,告訴嚴佳那是因為在高三某個晚自習複習的時候,幾人圍在課桌偷偷聊天談論著將來的理想和畢業後最想去的地方。當時嚴佳翻著曆史課本,看著關於西安的章節便說著自己想要去西安看看。也許當時隻是嚴佳的隨口一說,卻被劉月深深地記住了。高考填報誌願時,劉月除了填報省城以外,在填寫第二誌願時隻是即時的一個念頭,便將第二誌願填報了西安的一個院校。卻不想,最終錄取時,省城武漢的誌願掉檔了,便隻好選擇了第二誌願……嚴佳的心裏已經浮起一絲自責,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話,沒想到卻讓劉月一個人遠離省城,獨處異省。他覺得一句對不起已經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歉意,卻不想劉月突然發過來一句謝謝。劉月感謝著嚴佳,是嚴佳讓自己遇到了現在的對象,也是嚴佳讓她有了一個人獨自遠行的勇氣……
嚴佳看著手機屏幕,一臉怔怔的樣子。劉月突然俏皮的問著嚴佳怎麼不回話,難道不應該祝福一下她嗎?嚴佳心裏失落而又索然無味的打出幾個祝福的詞語。劉月悵然的呼出一口氣,劈裏啪啦的發出了一行信息:這該死的小心翼翼的暗戀,終於畫上了句點!我失去了當初期待的你,而你也失去了曾經默默喜歡你的我。劉月的豁達和直接讓嚴佳的心裏感到一片明朗,隻是劉月所說的“兩個失去”,如同兩枚針尖隱隱地紮了自己一下。是的,他失去了劉月對於自己的這一份特殊的情愫,同時他也想起自己對管束玉的情愫又何嚐不一樣。嚴佳以為劉月會向自己提起管束玉,卻不料劉月隻字未提,隻是近乎是開玩笑但又好像是認真的問著嚴佳在大學有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女生或者喜歡自己女生。嚴佳將自己和鍾不黎的相識相遇用隻言片語的信息傳遞給劉月。劉月直接了當的鼓勵著嚴佳要好好與鍾不黎相處,相信兩個人一定能夠共同進步,也期待著兩人將來可以修成正果。嚴佳支吾的回複著自己內心深處有一絲絲的不想在校期間談戀愛,畢竟自己從小山村來到省城,連上學的錢都是助學貸款而來,自己在學校應該好好學習,而不是談戀愛。劉月鼓勵著嚴佳,以前高中時學習緊張,階段關鍵,學習和戀愛是矛盾的甚至對身心也許不利,現在上了大學,有了自己的思想,兩個人也可以一同進步、一同成長。況且既然答應了人家,就應該好好的和人家仔細長談一下,包括現在心裏頭的這些想法。如果兩人都能共同進步,好好的談一場戀愛,又何嚐不可?劉月的話,讓嚴佳的原有想法有了動搖。但是除此之外,讓嚴佳還有一絲猶豫的便是內心深處對於管束玉的不舍與不甘。他以為劉月會提起來此事,卻不料劉月終究還是沒有提起。嚴佳已經將自己答應了鍾不黎試著相處的事告訴了劉月,覺得自己再提管束玉也許是有些不合適。他想著,也許在劉月的心裏,以為自己對於管束玉的情愫就像劉月對於自己一樣,早已經或者是時候該放下了。劉月告訴嚴佳,以前初中高中大家都想著讀書讀出來看看外麵的世界,以為外麵的世界很大很大,可是出來以後便發現是家鄉有多麼多麼的渺小。但即使再渺小,也總是自己的一片歸處,自己與過去心裏喜歡的嚴佳有了完整的告別,下一次再在渺小的歸處相遇,兩人便隻是新的老朋友!嚴佳聽著劉月的話,不再有失落,反而有了一種明朗的坦然和一種新的收獲。兩人微笑的互道晚安後又各自陷入了深深地暢想。
第二天上課進教室時,嚴佳與鍾不黎宿舍的幾個女生擦肩而過。嚴佳小心翼翼地輕聲地打了個招呼,幾人的眼睛甚至都沒有在嚴佳臉上停留一眼。嚴佳木木地在靠後排坐下,鍾不黎想要回頭看看,卻被幾人繃著勁兒地拉著,並小聲嘀咕著,一定不要表現得過於主動。嚴佳專心的聽著課,但是眼睛的餘光總會時不時地瞟向鍾不黎。也總會看見楊靜靜時不時的低著頭和鍾不黎絮絮叨叨的似乎說著什麼。
課間休息時,嚴佳鼓足勇氣走到鍾不黎身邊,輕聲地說著幾人上課不要老是講小話。然後對著鍾不黎更加小聲的說著下課後自己有話找她說。楊靜靜趁著機會,故意說道自己和阿黎坐在一塊兒是難免會說些小話的,除非將自己和阿黎分開坐。說話間不停地的用胳膊肘輕輕的碰打著鍾不黎。鍾不黎撇撇嘴後,一下子果斷地拿起書本站了起來,對著楊靜靜便說道,那就不和你坐一起了,老是絮絮叨叨的!說著便提起書本走到後排嚴佳坐的位置旁邊。與嚴佳坐在一塊兒的劉超一下子機靈地站起來,拿著書本說著自己要去前麵和竇璿坐一塊兒。前後座位附近的同學睜大眼睛看著兩人的對調座位,不知情的都以為是鍾不黎與楊靜靜發生了矛盾,紛紛低聲的問著楊靜靜發生了什麼。這讓嚴佳也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他似乎也以為是因為自己的提醒讓鍾不黎與楊靜靜真的發生了矛盾,有些自責的低著頭。回到座位後,嚴佳不自然的隨意地翻著書本,鍾不黎故意低著頭試探的問著嚴佳有什麼話要說。嚴佳一臉嚴肅而又認真的說著不是一句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再說在教室裏說私事也不太好。鍾不黎抿著嘴按捺住心裏的高興,挺直身子目光正視著講台望去。接下來的課堂上,鍾不黎出奇的認真聽課,老師一有問題,她便第一時間高高的舉起手來。每當老師點她起來回答問題時,同學們便紛紛會將目光注視過來,而此時的嚴佳卻有些不自然地把頭深深地埋在課桌上。
下課後,同學們都紛紛衝向食堂。嚴佳和鍾不黎與叫他們的同學打完招呼後,兩人緩緩地在林蔭道上走著。鍾不黎從容地打破了兩人的沉靜,輕聲地問道:
“想了一個晚上,應該想的差不多了吧?現在沒人了,可以說說你心裏的想法了。不管怎樣,我也都可以接受得了了。”
嚴佳側過頭輕輕地看著抿著嘴低著頭的鍾不黎,內心如同飄蕩在無邊無際的空曠的宇宙裏一樣,自己也看不到底。嚴佳語無倫次的說著自己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一直想要做個好學生,做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書並考上大學的好學生。嚴佳覺得似乎隻有這樣才對得起父母的在外的奔波。即使上了大學,也一早便在心裏給自己定下了約定,要繼續好好學習,不想其他的事情。鍾不黎抬起頭輕輕地看著嚴佳,眼神裏沒有絲毫的失神與慌亂,反而盡是溫和。看著鍾不黎的恬淡,嚴佳的心裏卻有些咚咚的急促的跳動著,頓了一會繼續說道:
“我是一個內向自卑,寡斷猶豫的人,我一直渴望打破內向的自己。我喜歡抬頭欣賞比我優秀的人。可越是優秀的人,在我抬頭的時候便越感到閃耀而刺眼。當我低下頭看到的都是自己深暗的影子,於是便隻能顧影自憐的望洋興歎或是自慚形穢!我甚至會克製自己的情緒,總以生冷的麵孔示人,盡管我內心裏也想與他人融成一片,但是我怕與別人走得太近,別人便會看到的盡是我的缺點,從而遠離我……”
“這些和你願不願意與我交往有關係嗎?”鍾不黎的聲音如輕羽落鴻,說完便低著頭盯著自己一步一步向前的腳尖,似乎在等著答案。
“其實和你說這些,我都覺得已經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我擔心你知道了我的內心是如此狹隘,或許會失去對我的那份情意。你那麼優秀大方,而我卻普通的有些可憐……”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自己?雖然你做事猶豫,但起碼認真,雖然你待人猶豫,但起碼誠懇。為什麼你要一直否定自己呢?你說你要追求上進,可是真正的追求上進的人不應該是不斷挑戰並肯定自己的嗎?鍾不黎終於有些發怒似的轉身站在嚴佳麵前,擲地有聲的抬頭質問著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