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知道三姐心有顧慮,那矮個老者喘了一口氣:“三姐,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此事關係重大,山東那邊和京城如果聽到風聲,肯定會派人過來的。若要動手,早就殺將出來了,還用等這麼久?依老奴看來,夜一長,夢就多,我們還是先下。”
那個三姐總算轉過身來,那雙剪水一般黑白分明的眸落到老者身上。良久,秀眉微微一揚,眼睛裏透出一絲颯爽英氣。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顧伯,你,如果拿到那物,對我等又有什麼好處?”
顧伯又開始咳嗽起來,咳得眼睛裏滿是紅絲,半喃喃道:“三姐,老頭自來就是個沒心思的人,你叫我做什麼,隻管做就是了,又何必想那麼多?不過,但凡能夠給姓朱的一家添些麻煩,老頭就算是三刀六洞,也願意去做。教中兄弟在山東死得太慘了,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聽到顧伯出這話,三姐眼中露出一絲哀傷。
須臾,歎息一聲:“你也別問那東西我們拿到手中又何用處,其實我也沒想好。不過,此物牽動那姓朱老賊的兩個兒兩個孫,必然要緊,隻要捏在手頭,總歸是一件用有之物。就算不能為我等帶來直接利益,隻要能讓京城亂上一陣,對我教弟兄也是大有好處。我本以為山東那邊和京城會有人來,這隱忍不發。看來,那兩處還沒得到消息。我也是太心了,對,顧伯你得不錯,夜一長夢就多,走,去山寨拿東西。”
顧伯眼睛裏閃過一絲歡喜,這麼熱的,他年紀又大,在太陽底下站了半,也有些遭不住:“三姐,我們身上統共也就十兩一錢銀,付定金用了十兩,剩下九十兩可沒處著落。”
三姐看了他一眼,笑笑:“有錢就辦有錢的事,沒錢就辦沒錢的事。”
顧伯有些遲疑,問:“三姐的意思是招那全山寨入我神教?”
三姐冷笑:“那群廢物拿來做什麼,直接殺光了事,也免得走漏風聲。”
“明白。”顧伯佝僂的身體一挺,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陰森的殺氣。
三姐:“對麵寨裏的人都進了聚義廳,等下你堵住大門,我親自動手,休要走了一個。”
罷,二人跳上馬,潑風也似朝山下跑去。
聽一不心殺了個官員,山寨中眾山賊都嚇得麵色發白。
的確,他們在此處做沒本錢買賣,手頭眼著實沾了些人血。可因為山寨窮得緊,加上此處交通不便,官府也懶得發大軍征剿滅。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時的大明朝正處於國力鼎盛時期,可先是鄭和下西洋,然後又是疏浚大運河,將京城從應府遷到北京,接著就是不斷對蒙古用兵,其實國庫已經空虛。沒有兵部的兵符,地方駐軍也沒興趣耗費錢糧來討伐這二三十個蟊賊。
可現在不同了,殺了一個九品官員必然驚動朝廷。想來也是,整個大明朝從一品大員到九品管,加一起也不過一兩萬來人,就這麼平白被劫道的給害了,若不找回場,朝廷臉麵何在?
因此,往日間生發,大夥兒隻挑普通老百姓搶,斷斷不肯去碰官家的人。
山大王雖然粗魯不文,可這其中的厲害卻是知道的。
這太行山以北就是宣大軍的防區,此刻,永樂皇帝正在對韃靼阿魯巴用兵,一個不大的區域就駐了上萬精銳。到時候也不需太多,隨便來個百八十人把山一圍,就夠大家喝一壺的。山大王不認為自己手下這群烏合之眾是常年與蒙古蠻作戰的官兵的對手。
“老大,咱們還是逃吧!”辛老幺聲音發顫,一雙腿抖得厲害。
“可是,就這麼走了,那樁暗花怎麼辦?”又有嘍羅忍不住出言提醒。
山大王臉上陰晴不定,畢竟是一百兩銀的花紅,就這麼扔了,卻舍不得。他半一咬牙,惡狠狠道:“不急,再等兩。奶奶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就不信官軍有千裏眼順風耳,這麼就找上門來。”
“對對對,老大得是。”
“可是,還是得早做打算,大家夥下去收拾好東西,隻等銀一到手,一把火燒了這個鳥寨,大家朝南跑。”山大王走到那和尚身前,想拍拍他的肩膀,卻發現這廝實在太高,隻得悻悻地將手收了回來。
“和尚,想不到你居然認得這麼多字,這次若不是你,我等還真要被官軍給剿了。看你這禿驢也是個酒色財氣樣樣都來的人,否則也不會長得如此水靈。我,你也別回廟裏去了。一三頓青菜豆腐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跟著老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活。”
“那感情好。”被稱著和尚的人苦澀地笑了笑:“我不是和尚。”
“對,從現在開始你就不是和尚了。”山大王點了點頭,提起帶血的鬼頭刀在他屁股上拍了拍:“你找張布條把這頭肥羊的臉擦幹淨,等下主顧來驗貨的時候也好交帳。”
“擦……擦死人的臉?”和尚有些口吃。
“怎麼,不肯,一個死人你也怕,姥姥!”山大王牛眼一瞪,裏麵全是凶光。
“好,我擦就是了,倒不是怕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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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1145,n《下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