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晦到她大伯家的時候，他們家正在準備晚飯，她看了看桌上的飯，有雞有鴨有魚的，是通常隻有貴客來了或者過年的時候才有的配置。要照往常，林如晦肯定會發饞，但她剛才吃的挺飽的，現在沒什麼想吃東西的欲望。
“大伯大伯母，我來找舒舒姐玩。”林如晦進門跟廚房裏忙活的林仲海和劉芸打了個招呼。
林仲海正朝劉芸討好地笑著，劉芸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的樣子，一邊炒菜，一邊在抱怨。聽到林如晦的聲音，夫妻倆都換上了笑容，扭過頭跟她說話。
“去吧去吧，正好告訴她快吃飯了，今天的菜都是她愛吃的，讓她收拾收拾出來。”林仲海樂嗬嗬地跟她說。
“回回，你瑾哥也回來了，你舒舒姐要是沒空，找他玩也行。”大伯母白了林仲海一眼，扯著笑跟林如晦說。
“好好好。”林如晦秉持一個不得罪任何人的原則，打著哈哈就往林舒屋裏走，邊走邊喊“瑾哥舒舒姐，我來啦，出來咱們一塊聊天啊。”
裏屋傳來砰的一聲，嚇了林如晦一跳。下一秒，林如瑾被林舒屋裏趕出來，“你給我滾出去！”林如瑾被林舒一股腦給推出去，林如晦還沒來得及拉架，林如瑾就已經順從地被推出去了。林如晦隻來得及看到他一片白色的模糊身影。
“回回，放假回來啦！進來坐，跟我聊聊天。”林舒抻了抻衣服上掙紮出來的褶皺，整了整頭發，摟著林如晦進了她房間。
“我可想你了，吃飯的時候，聽我媽跟我說你回來了，我立馬就來找你了。嘻嘻。”林如晦立馬向林舒訴衷腸。然後被林舒的房間內部驚呆了。被子枕頭被半拉到地上，地上一片狼藉，看起來好像經曆過一場打鬥。
“不是，瑾哥又跟你打架了，看這亂的，看我不……，等會，你這嘴角也是他打的？等著，我去給你報仇。”林舒的嘴角看著擦破了一點皮，林如晦又心疼又氣憤，轉頭就要去找林如瑾。
“不要，回回，這跟他沒關係，這是我自己剛才不小心撞的。”她急急忙忙拉住林如晦的手，把她按在椅子上。
看出她的回避，林如晦安靜下來，暫時壓製住怒火，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怕大伯母罵你啊？姐姐？”
“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別為了這種小事再鬧不愉快了。”
……
屋裏沒開燈，抬頭從窗口能看到高懸的月亮，隻有那裏發出一點點光。月光從窗台打進屋裏，林舒的臉一半被光籠罩。
屋裏一片寂靜，但並不尷尬，林舒和林如晦享受這種彼此被黑暗包裹的感覺，可以輕易放下偽裝，流露脆弱。
林舒終於開口了，有些語無倫次：“回回，我好累啊，我寢室裏有個人前天自殺了，她和我關係很好，平時她總跟我說她家人不喜歡她，她常常找不到活著的理由，前天晚上還笑嘻嘻要跟我一塊去吃飯。昨天早上，你知道嗎，昨天……”說到這裏，她有些哽咽，林如晦抱住了她。
林舒緩了緩接著說，“昨天我喊她，她一直不理我，我掀開她的帳子，她就安安靜靜躺在那，一動也不動，她好冷啊，她身體好冷啊……”
林舒哭的抽抽噎噎，林如晦一邊給她順氣一邊拿紙給她擦眼淚，自己的淚水也不受控製的往下落。
“我為什麼不開導開導她，我為什麼沒發現她不想活，她那麼好，為什麼家裏人不喜歡她呢？回回，我好沒用啊，我不招人喜歡，想留的人也留不住……”
在林舒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林如晦搞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林舒的室友輕生，家裏人聽說後急急忙忙趕來，卻不急著安葬她，一直要讓學校給個說法，林舒姐的正常生活被打擾，加上她受到的精神刺激比較大，學校讓她回家休息半個月。
“姐姐，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太自責了，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沒什麼讓那個姐姐留戀的了，選擇離開未嚐不是種解脫。”
語言的安慰太蒼白，作用就像林如晦始終在林舒傷口那裏吹氣，對於緩解痛苦起不到實質的作用。對死亡的理解，林如晦理解並不透徹，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至親至交的離開，就像風濕痛。不會突然給人致命一擊，卻會在漫漫餘生裏想到這個人時，四肢彌漫著百骸蝕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