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磚頭沒了(1 / 2)

夜裏風大雨也大,“丁頭屋”到處漏雨,滴在搪瓷盆、木桶裏叮咚亂響,姐姐跑到裏屋陪媽媽一起睡了,秦東洲一個人蜷在外間睡得倒也自在,隻要雨沒漏到床上,什麼也沒有睡覺重要。

天亮了,雨也停了,媽媽趙春蘭起床首先完成常規動作,到屋子後麵去檢查磚頭。屋子後山頭,靠河邊的地方,一塊塊紅磚碼得整整齊齊,誰看著都喜氣。其實每天看磚頭,不隻是媽媽喜歡看,秦東洲和姐姐秦東梅也喜歡看,包括他們的老子也喜歡沒事圍著磚頭堆轉。

沒辦法,“丁頭屋”實在是太小了,一家四口人,老子秦如鬆和老娘睡裏間,外間就是個多功能室,客廳兼廚房、兼餐廳、兼秦東洲和他姐的臥室。開門跨兩步就是秦東洲的床,床前擺了張桌子,吃飯的時候當餐桌,還能少擺一張凳子,寫作業的時候就是書桌了。他姐的床用布簾子圈了一下,也算有了一個獨立空間。

秦如鬆是大隊農機員,這一陣天天在各個生產隊抽水排澇,沒日沒夜,根本不著家,事實上,秦如鬆不在家是常態,拖拉機、抽水機、脫粒機、旋耕機,一年到頭不是搶種搶收,就是送公糧、上河工。即使夜裏不出工,也有大事要幹。

那近三萬塊磚頭就是秦如鬆和他老丈人、小舅子三個人幹的大事,沒花一分錢,不到一年,就弄來了小三萬塊磚,左鄰右舍那個看了不眼熱?隻要夜裏不上工,秦如鬆三個人撐著船下去二十裏,就是一望無際的蘆葦蕩,三個人割蘆柴到三點,將將一船,然後兩人搖櫓,一人撐船,差不多將就著能趕上生產隊上早工。歇個兩天,三個人再把一船蘆柴弄到台南公社窯廠,能換1600塊磚,緊趕慢趕,早上五點趕回來繼續上早工,往返160裏。

秦如鬆兩口子分家單過了11年,從草棚子到土坯丁頭屋,馬上就要進入三間大瓦房時代了,誰能不高興?最起碼秦如鬆一家四口是充滿幹勁。

還沒到六月,大麥小麥就逐漸收了上來,各個生產隊把麥子堆到生產隊的場頭上,幾個人用鐵叉子叉著麥稈在場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拖拉機卸掉了車廂,掛上了石頭碾子,壓著麥子打圈,一圈一圈,直到麥粒脫落下來,這就是打場,秦如鬆又開始了不歸家的沒日沒夜的日常。

秦東洲是在睡夢中被他媽的尖叫聲給弄醒的,緊接著就聽到了秦東梅的叫罵聲。秦東洲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光著腳就往外邊跑,姐姐的聲音是從屋後山頭傳來的。跑過去一看,秦東梅跪著,她媽躺在地上,秦東梅把她媽的頭抱在懷裏一陣晃,一邊罵一邊喊:“媽,媽,你怎麼了?你醒醒啊,媽。哪個沒良心的偷磚頭,被我知道,非得撕了她。”

“姐,掐人中,趕緊掐人中。”秦東洲一邊喊,一邊抓起趙春蘭的手,逮著虎口就是一頓猛掐。對於如何把昏過去的人掐醒,秦東洲還是很有經驗的,主要是他這十來年看得多了。

“我的天哪,我的磚頭啊,我的磚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