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家還沒被洪水衝走時,她是有一個小丫鬟的,和她一樣圓潤潤的,像她阿娘說的那樣,是有福氣的人。
所以洪水並沒有連她一起帶走,還將奶娘留給她,隻不過,奶娘對她越來越不一樣了,可能是因為她老是哼哼唧唧的。
可是她也是真的走不動了,肚子咕咕咕響個不停,奶娘怪她:“你不說餓,我還不覺得餓,你一說,我也餓的難受。”
一路上還有一些佃戶也跟著逃災,不時三三兩兩人加入,等她們一行人走到宋家村的時候,已經是一大群人了。
官府派人將他們安置在郊外,有些人實在沒辦法,吃飯的嘴太多張了,求著官老爺買下,著實有些強買強賣,但世道艱難也沒辦法,總好比不過死在這荒郊野嶺。
丫丫見到宋褚是在郊外安頓下來的第三天,她正聽話,挖著艾草,畢竟她的認知是真的有限。
“丫丫,別玩了快來。”聽到奶娘在喊,丫丫低頭先將自己身上的泥土拍掉,扯了扯褶子,她爹常念叨‘服備而後容體正、顏色齊、辭順令,’叨叨煩了,丫丫也就養成了習慣,見人前必先看看自己穿戴可否有不妥。
走到奶娘跟前,就看到一個看著年紀相仿的少年,一身書卷氣,外衫雖沒有補丁,但是也洗的發白。
“丫丫,你以後要乖乖的聽哥哥的話啊,”奶娘用力往丫丫後背一推,將人推出去。
一個踉蹌,她差點站不穩,幸好宋褚反應極快,扶住人。
丫丫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跟著走,隻因為宋褚給了她一個肉包。
她好久沒吃肉了。
宋褚帶著她,往裏正家去。
老者敲門,“宋老二,開門.”
厚重的腳步聲有點像丫丫過生辰時他爹給她請的鼓隊敲鼓聲。
“來了”宋家村的裏正宋延鬆是家中老二,弱冠之年,但處理事情周到老練,不偏不倚,宋家村無人不服。“陳老,這可是?”
宋延鬆見陳秀才帶著宋褚和一個臉生的丫頭片子,心中也猜出幾分,宋褚隻是個童生,還在準備今年的院試,且他自幼父母雙亡,就單一個祖母相依為命,想來是院試放心不下家中,又恰逢村外有這麼一群逃難的人,陳秀才又有名額。
宋褚上前拱手行禮,客客氣氣道“還望二叔幫忙上個戶籍,”
陳秀才從懷中掏出書契,遞給宋延鬆。
看完,宋延鬆才應允,開口問道“名字呢?何名?”
宋褚思考片刻回道:“宋夏至?”
“不要,”丫丫開口拒絕,她還沒弄清楚為什麼這兩人要給自己改名字,連忙說道“我叫明珠,日月明,丫丫是我閨名,我不叫宋夏至。這樣我爹會找不到我的,”
宋延鬆一聽眉頭一皺,盯著丫丫的臉問道“小丫頭,你可知道你被賣了嗎?”
丫丫低下頭,絞著手,點點頭,她知道,她夜裏睡不著聽到奶娘和一個大叔在討論是要把自己賣銀兩好還是換糧食。
宋延鬆這才放心,轉頭看向宋褚,畢竟買主在這。
宋褚點點頭表示同意,宋延鬆才招招手讓宋褚領了人先回。
宋褚謝別之後就領著明珠往家中走去。
路上慢條斯理和她說著家中情況:
家中有一畝水田一畝旱田,一年隻收一次十五稅一,倒也還好。
家中還有一祖母,陳花,正是知非之年。
明珠從一排磚房到泥瓦房,再到麵前的茅草屋,著實有些新奇,她從沒見過這種房子。
前院圍著竹籬笆,院子裏還種著幾壟翠綠的菜,往裏走,茅草屋裏四房一廳,宋褚和祖母一人一間,其餘兩間一間為書房,一間為倉庫。
茅草屋旁邊是廚房,一個小土灶,一個大水缸,四麵圍著竹篾,通風極好。
屋後有間小茅房,有口井,還是一樣的竹籬笆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