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階一跪(1 / 1)

正值隆冬,皇宮已然被裹上一層厚雪,大殿外,寒風刺得人骨頭都在顫抖。

“這時知衍好大的膽子,身為將軍可是受了陛下多大的恩寵,如今卻要辭官回鄉,真不顧陛下的臉麵啊。”幾個大臣私語著。

時知衍戰功赫赫,是當之無愧的北國大將軍,時府也在時知衍這代一躍成為名家。可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將軍與當朝天子,有著不可告人的情愫。

是恩也是情,開始隻以為是簡單的皮肉關係,誰曾想,情到時,難自拔,宛若抽筋拔骨,痛不欲生。

時知衍在大殿上懇求陛下,能允他卸甲歸田,周圍其他大臣已被北玄燁屏退。

“阿衍,為什麼非得離開我不可?”

聽到北玄燁喊自己“阿衍”,時知衍心頭不免一震,一般隻有與他歡愉時,他才會這麼喊他,“陛下,臣久經沙場,家中父母已老,無人悉心照顧,臣必須回去。”

“你究竟是想回去,還是想離開朕。”北玄燁起身走到時知衍身旁,抬手勾起時知衍的下巴,讓他抬頭看著自己。

時知衍生得一雙好眼,清冷的丹鳳眼,眉宇間戰場上凜冽,歡愉時卻無比溫柔,眸子裏還滿是對方。

“朕允你上戰場立戰功,壯大你時家,可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嗎?”北玄燁冷冷問道,話裏處處透著“帝王無情”,隨後轉身走向龍椅,厲聲道:“你一階一跪,跪完三千階到大殿來,朕,便允了你。”

“臣,叩謝陛下恩典。”時知衍說罷朝殿外走去,褪去身上保暖的狐裘,隻穿著一身藏藍色的單衣長袍,雪仍在下,一襲藏藍色長袍在皚皚白雪中格外明顯。

雪落在時知衍的頭發上,和他本人清冷的氣質正相符合。

一階,一步,一叩首,是罰,也是恩。

幾個內侍走過,閑言碎語道:“如此寒冷的天,時將軍穿一身單衣,定會凍壞的呀!”

“還不是他自己自找的。”

“噓,別說了,這都是陛下的命令,誰敢攔著。”

“三千階啊!”

是啊,三千階呢,三千多天,十年啊。

時知衍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腿上的傷,一受涼就如萬蟻啃食,疼痛難忍。

每年天一涼,北玄燁就會給時知衍好多保暖的東西,多少個日夜裏,輕嘶聲與纏綿聲交織……

北玄燁看著窗外,大殿外台階上緩慢移動的人影,從開始一步一叩,昂首挺姿,三千階未過半,身行略顯吃力,雖不如先前,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吃力的感覺。

想必時知衍的腿疾早已複發,隻是他一直在苦苦堅持著。時知衍頭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雪,肩膀上的雪未融盡,時知衍本就體寒,身在軍中多年,什麼苦什麼累沒受過,隻是現在,他心很亂。

“臣一生盡忠於陛下,盡職於北國,無愧於心,更無愧於北國百姓。”時知衍一邊跪一邊說。“臣不顧百姓安危,不念陛下挽留,執意離職回鄉,臣,罪該萬死。”時知衍低聲喘著粗氣,額頭上也附滿了汗珠,不知是太累了,還是太疼了。

“陛下饒臣一命,臣,謝主隆恩。”

時知衍的聲音響在大殿外,空曠的雪地襯得聲音淒涼卻堅毅。

“我大將軍驍勇善戰,為國盡忠,實屬朕之幸運,北國難得之棟梁。”北玄燁自言自語,修長的指節摩挲著時知衍的佩劍,劍鞘與時知衍一樣,滿是傷痕,是為國征戰的印記,一生的印記。

“阿衍,我的衍兒,你不是答應我,會一直陪我嗎?”北玄燁喃喃道。

子時,大殿門開,時知衍的臉凍的慘白,頭發和睫毛結上了冰碴,嘴唇發白,衣擺早已被冰冷的雪浸濕,整個人像是從冰雪中挖出來一樣,像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