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都十幾公裏的官道兩側,樹影重重,冬日落下的暖陽,透過林木隻剩星星點點的斑駁光影,灑落在匆忙趕路的婚車上。
陣陣車轅聲,還有前頭騎馬開路的馬蹄,摻雜著幾許埋怨的人聲,在這孤寂的林子裏顯得熱鬧非常。
“累死了,從海棠城南上到京都,走的我這腿兒都細了。”送嫁的丫鬟裏,桃鳶是最吃不得苦的,她生的麵若桃花,但心思不正,想要爬床,便被家中主母安排隨行南上。
一旁關係要好的丫鬟秋霜連忙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並壓低了聲音:“你小點聲吧,好歹馬車裏坐的那位,也是咱們大小姐,你萬不可再造次了。”
桃鳶不以為然了笑了笑:“聽說那淩郡王常年在外征戰,刀光劍影的,因此殘了他的雙腿,這傻子嫁瘸子,倒也是般配的很。”
秋霜聞言,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嗎?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能說出口?”
桃鳶不滿的拍掉她的手:“怕什麼,馬車的那位……”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放心吧,沒事兒!”
“姑娘……”一番話一字不落的,都聽進了馬車裏主仆倆的耳朵中,婉晴又氣又惱,目光心疼的看著端坐正中的新嫁娘。
繁複的嫁衣層層疊疊,勉強將女子瘦弱的身姿撐起,頭上戴著的簪花鳳冠十斤有餘,卻也沒有讓她低下頭,露在寬大袖衫外的纖纖玉手微微交疊,輕輕搭在並攏的膝蓋上,頭上垂落的流蘇微微搖晃著。
外頭那些醃臢話,她也聽見了,嘴角勾了勾:“婉晴,我累了,想出去透透氣兒。”
“可是小姐,他們不……”
婉晴話還未說完,就覺得周身一陣寒涼,自家小姐隻是微微側頭,雖蓋著紅蓋頭,看不清她的表情,然隻是一瞬間,她便慫了,咬咬牙,出了婚車。
“性子還是太軟,難怪你過得這般不快。”女子似乎是在對另一個人說話,然而車廂裏,僅有她自己一人。
片刻後,她站在了河邊,眸光清冷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出神。
那一日發生的所有事,她永遠也忘不掉。
一月前,大慶國皇宮,雲歡殿
“真好看,可惜,用不著了,我覺得,你還是穿上孝服為好,畢竟,公孫家,就要大難臨頭了。”
身著鳳袍坐在梳妝台前的公孫月,臉上的笑意,也因慕容黎這陰陽怪氣的一番話,而漸漸凝固。
透過銅鏡,公孫月沉著臉,盯著慕容黎,麵容清冷:“黎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今兒個,可是我的大喜之日……”
慕容黎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落在了她肩膀上,不複往日的溫婉,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另一隻塗著丹蔻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絕美的臉頰,眼眸裏,有嫉妒,有得意,卻也有可憐。
可憐公孫月太天真,被皇甫玉蒙在鼓裏,還妄想嫁給他,成為這大慶國的皇後。
“你莫不是以為我吃了酒,在說胡話吧?公孫月啊公孫月,嗬嗬,那一晚與皇甫玉在一起的人,是我!”
“不可能……”
慕容黎做作的輕笑幾聲,那看向公孫月的眼神裏,全然沒了從前的乖順和溫婉。
公孫月猛的起身,想要質問她,然而,卻覺得四肢發軟,她撐著妝台,才沒有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