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1日，晚九點。
空蕩蕩的客廳裏，老舊的電視機對著無人的沙發閃爍著雪花。一旁的廚台電磁爐上，肉湯在高溫中不停地翻湧，冒出滋滋的響聲，搭配著沸騰的水珠，如同交響曲一般熱鬧。
窗外，呼嘯而過的冷風冒昧地造作著。
“咚咚咚。”
敲門聲從門外傳來。
從臥室走出的顧識拿起桌上的遙控，先關掉了電視，又到廚台把肉湯端下，順帶拉上窗戶，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前，打開大門，看著門外風塵仆仆的男人和女人。
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讓顧識感到了些許的意外。
“兒子，生日快樂！”
女人的手裏拎著一個水果蛋糕，男人的手中則是各種蔬菜和水果。
看得出來，他們打算今晚給兒子舉辦一個豐盛的生日宴。
客廳明亮的白熾燈光下，兩人被凍得通紅的臉上露出的是無比真誠的笑容。
往兩人身後那燈光逐漸暗淡的走廊看了一眼，顧識微微歎了一口氣，既沒有和父母搭話，也沒有幫忙提東西，而是轉身去廚台料理自己剛剛端下來的肉湯。
“這孩子……”
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門外脫掉皮鞋，就要從鞋架上拿出自己的拖鞋換上，卻發現鞋架上空空蕩蕩。
男人身子微微一僵。
“都怪你，加班加到現在，孩子都生氣了。”女人的聲音裏透出幾分責怪，而也正是這句話，讓男人回過神來。
“我的錯我的錯。”
男人沒有再糾結換鞋一事，直起身子後，便徑直走入客廳，將東西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
女人進門後，將蛋糕遞給折返的男人，自己則脫掉了身上的羽絨服，本想直接掛在衣架上，卻發現門口並沒有所謂的衣架。
女人愣在原地，思緒像是陷入了阻塞。
“菜和蛋糕先放著吧，你們先陪我吃我做的這頓飯，可以嗎？”
看著正要將蛋糕放在餐桌上的男人以及呆在原地的女人，顧識出聲詢問道。
“好啊，讓我來嚐嚐兒子的廚藝。”
爸爸十分配合地直接坐到了餐桌前，回過神來的媽媽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笑著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對顧識的寵溺。
準備齊全後，男人拿起筷子，嚐了幾口菜，然後麵色一變，拚命地扒著手中的白米飯。
而媽媽先盛了一碗湯，剛喝了一口，便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但嘴上仍然一個勁地誇讚著兒子的廚藝。
他們的反應顧識看在眼裏，他懷疑地吃了幾口，感覺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不動聲色地把嚼了一口的飯菜又吐回碗裏，顧識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麵前記得自己生日，願意誇讚他廚藝的爸媽，心中蔓延過片刻的惆悵。
雖然是寒冷的冬季，但對於這一間屋子來說，卻是無比溫馨的夜晚。
爸爸媽媽雖然加班加到很晚，但仍然記得回來給兒子過生日，雖然他們自己也有工作中的煩惱和壞情緒，卻仍願意笑容滿麵地和兒子共進晚餐。
“沒想到，一轉眼，兒子都已經十六歲了。”
爸爸放下筷子，拿起杯子接了杯水，邊喝邊感慨道。
媽媽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小陽都快成為一個大男子漢了。”
顧識低著頭看著桌上的飯菜，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今年十八歲。
他一直姓顧名識，名字裏沒有陽，也沒有過任何小名。
“咚咚咚。”
就在這時，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誰啊？”餐桌上的男人和女人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是相同的疑惑。
他們並不記得邀請過誰來給兒子一起過生日。
但顧識卻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熟練地把門打開，看著門外到來的男人和女人。
“兒子，我們回來了！”
……
夜色沉沉。
霖橋小區外，熄火的紅色瑪莎拉蒂安靜地停靠在昏黃的路燈下，光滑的車身倒映著小區周圍幽暗的林叢。
半開的車窗裏，飄散出一陣濃濃的煙霧。
西裝筆挺的老人抽著手中的雪茄，隔著半開的車窗，注視著遠處隻有一處房間亮著的居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