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下如何……”
李笙此時站在房裏,左手拿著一隻沉甸甸的布包,腦子裏還在回憶掌櫃的話。
房間不大,一床一桌一凳,剩下的空間僅夠用來做床和桌凳間的過道。小過道的盡頭,也就是床尾右邊開著扇木窗,角度還算不錯,能一攬街景。
最重要的是沒異味,而且還沒有撒歡的跳蚤和濕婆。
這就是李笙以後住的地方了。
掌櫃的同意了借李笙稅錢,代價也很簡單,以後幫他幹活,一個月一兩銀子,包吃住。
這完全談不上代價,更算是福利。
打獵可是個時常要拚運氣的活,且時常比種地更拚運氣。能有一份穩定的工錢拿,他高興還來不及。
窗外,太陽幾乎落了,山後頭已經沒了蹤影。取代它的光亮的是數不盡的明星,和那輪柔白、清晰的圓月。
當然,這座城市的光芒不僅在於明亮的星空,更在於窗後街角亮著的燈火。
這些象征著希望與安樂的光亮許久未曾斷絕,不斷聚起的它們見證了這座城市從一座困守邊疆的孤堡,再而化為萬家爭湧的繁華富城的全過程。
隻不過,它們馬上就要反過來見證一回。
李笙躺在還算柔軟的單人床上,思索著以後。
明天,得先把稅錢帶回去,稅款帝國是看得很重的,對這事不能太怠慢。
以後呢?
不用種地,也不用上山割菜追獵,隻要在這地兒端端茶送送水就行,錢還多,不過見不到家人。
李笙腦子裏漸漸浮起種古怪的情緒。
在順南城裏打工,賺的錢和一家子一起合力賺的差不多,那我為什麼不幹?
李笙雖然沒進過學堂,但這不意味著他大字不識一個。
在他那當讀書人的老哥手底下,這名成天山裏城裏兩頭混的年輕人,也還是被他老哥抓住每個空子教會了讀書寫字。
可畢竟是淺學,所以那些考試用的經書他哥並沒教他,更多的是拿通俗易懂的小說當教材。
加之他自己也要賣東西,又懷著年輕的傲氣。“商賤”的說法,在這名年輕人麵前是掂不出幾斤重量的。
人時常不知道自己已經得知到的答案,李笙現在才回過神來細細思考一個,他此前從未想過的事兒。
在順南城裏正經做生意,難道不比每個月帶點獵貨來賣有前途?
倒不能怪他的天真。
這兒雖然是邊境,但確實許久沒有戰事,很是安樂。不要說他,他爺爺也沒機會看見戰場廝殺的場景。
可山林大火初熄的時候,山中隻會留有焦木枯葉,順南城變形的第一天也是如此。而最開始能入局這種惡境的人,就兩種。
勢力雄厚之人無需擔心一本折萬本損,老天賞才之人無需擔心一時難萬事殆。
後者就譬如這家客棧的老板的先人,眼睛尖,腦袋靈,專門抓住某個點來立足。
前者就譬如不久前他看見的魏家公子。能在這兒養私兵,敢讓自己的子嗣到邊境待著,順南城實際上和世家的後花園無異。
他們早就把能分的蛋糕分了個遍。
就算李笙讀兩本現代的經濟學書籍也不一定有用,如果後花園裏的哪根雜草太紮人,要麼得被剪修,要麼得被連根拔掉。
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可解決李笙還是輕鬆的。他充其當一輩子傭人,混得好了當高級傭人,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