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範離,身患漸凍症癱瘓在床十八年終於熬出頭了,在一個漆黑的夜晚被自己的舌頭噎死,正式加入了穿越大軍。
穿越這種事全看命,命好的王公貴族妻妾成群。
可他天生命薄,能被自己舌頭噎死的人怎麼可能優選成為天選之子。
所以,他穿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草頭小民身上。
也不能說是草頭小民,再怎麼說,這一世的範離還是劉家村保長呢。
劉家村有兩大姓,劉姓人丁最旺,其次就是範姓。
村裏也有一些其他姓氏,但大多是外來戶。
自打範離記事起,村裏議事年年都是劉、範兩姓主事,過去多少年了,也就後旺起來的村頭王家得了個旁聽的位置。
村裏保長一職,曆年來也都是由劉、範兩家輪換。
範家到他這一代,已經開始沒落了。
原因無他,範家上三代,代代從軍,十征九不還。
範家三代為國征戰,老來也隻有範離二叔一人活著歸來。
就剩這一人,也沒落得好結果,歸來時已是獨臂,往日沉默寡言,很少與村子裏的人說話。
也就範離這個大侄子有時去看他,二叔才願意說上幾句,但也隻是幾句。
沒辦法,北有強敵,連年苦戰,家家出丁這是普遍現象。
村裏劉家也死了不少人,但情況比範家稍好一些。
劉、範兩家世代交好,生死同,共患難,這是兩家祖上定下的祖訓,兩家後輩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範家沒落,劉家沒有落井下石,該幫的幫該讓的讓,劉家一樣也沒差了範家。
範離這個保長,說來還是劉家老爺子力薦才當上的。
而範離也領老爺子的情,從來都是公道在心,不讓任何村裏人吃虧,做的也算稱職。
可開始就說了,範離是個命比紙薄的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奢求。
因為這裏是北宋末年,金軍南侵的北宋末年!
在古代,消息閉塞,出了村,最遠也就能打聽到縣裏的消息。
範離去年到縣裏采購年貨,聽說朝廷決意北征遼國,幾十萬宋軍浩浩蕩蕩直撲燕京。
這消息聽的大宋民眾歡欣鼓舞,很多熱血男兒上街高呼收複舊漢地,揚大宋天威!
可對於擁有前世記憶的範離來說,這個消息讓他心裏咯噔一聲沉到了穀底。
起初,他隻知道這個時代是曆史中的大宋,富得流油的大宋。
但他並不知道具體的年份,鄉野村夫嘛,皇帝換人了,沒個幾年都傳不到村子裏。
而宋征遼,是宋金海上之盟確立之後的事情。
也就是說,一年,至多兩年,大宋就要亡國了!
想到這裏,範離心裏焦急萬分,恨不得馬上跑去汴梁,揪著宋徽宗的耳朵啪啪給他兩個大嘴巴子,告訴他一句:“不要聯金滅遼!”
可這些隻不過是範離心中的幻想,一個草頭小民,別說給宋徽宗兩個大嘴巴子。
沒有路引,他連汴梁的城牆都看不到。
亡國大事,讓範離輾轉反側成宿成宿睡不著覺,時間久了,心裏也就想開了。
曆史就是曆史,北宋亡了,金人入主,他就是一個小老百姓,沒辦法阻止,更沒有那個能力去阻止。
既然是草頭小民,就過草頭小民的生活,誰當皇帝,老百姓還不能活了?
可這個自我安慰的想法隻維持了一年,直到平平無奇的某日清晨,一隊金國騎兵進了劉家村。
兩世為人從沒經曆過戰爭的範離,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國破家亡。
大宋沒了,無處可逃的百姓隻不過是任人魚肉的羔羊。
金兵進村,第一件事就是征人頭稅,真正意義上的人頭稅!
各家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糧,用一切有用的東西,換自己肩膀上的人頭。
交不起人頭稅的人家,或者有骨氣硬是不交的人,無一例外,項上人頭都被掛在了村口歪脖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