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的母親一直都在給我灌輸一個理念。“將來一定要好好讀書,努力考上大學,出人頭地。做一個安靜的人,做自己喜歡的事。”
母親說考上大學就不用種地受苦了,但是她一定不知道上了大學還是要受苦的。
鎮上與我家遙街相望的山包上有一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用於轉接廣播和電視信號的廢棄轉播站。轉播站台下則有一片小農場——母親租來的用以種菜供養我成長的菜地。
就在與弟弟短暫相見分別之後。
我再次來到這個地方。
我抬頭,發現今天竟久違的出了太陽。
我很久沒有回到這裏。差點忘記這片裸露著黃色肌膚的。堅韌沉默不語的土地。
走過僅有的一小段平坦土路。再往前都是匍匐著野草和石塊的黃土。幹燥的,荒蕪的,貧瘠的,沒有生機的。
與記憶中生機勃勃,綠意盎然。需要是鳥叫蟬鳴的景象,有所不同的是。枯黃的野草從石縫中擠出。我猜她的成長費力又辛苦。腳下的田埂縱橫交錯。訴說著自己來自大山深處,曾經有人嚐試把我打理的井井有條。
五月,並不是停止生長的季節。
但依舊能感覺到風裹挾的涼意侵入了我的身體。
我終於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我的腳下是了無生息的土地。
我的對麵卻有一棵樹亭亭玉立。
那是母親在我六歲時種的橘子樹。本來最開始我的母親是打算種桂花樹的,因為桂花樹很香,也很好養活。仿佛不需要如何嗬護與施加養料,隨便一種就能活。
隻可惜桂花樹種要錢買。而橘子樹則不用。
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如今天一般。
那時我的弟弟還很小。體弱多病,在醫院打了兩個月鹽水之後總算是見好,母親也終究是放下了心。嚐試背著弟弟拉著我再次投身於田間地頭。
“為什麼要種橘子樹呢?那邊的山上不都是橘子嗎”
那時的我總是對什麼都很好奇,母親種茄子我要問,種白菜也要問。
我的母親,則依舊像之前一樣,一邊揮舞著因為太久沒用而和以往鋥光瓦亮有所不同的鋤頭對這塊荒蕪貧瘠的土地揮汗。
“因為這是平安樹呀,因為等你的弟弟病好了,你也是大孩子了的時候。我們一起在這裏種下這顆樹就會開花結果,到時候我們就有吃不完的果子了”
“小豔想不想以後天天吃好吃的水果呢?”
我仿佛是幼兒園離得孩子在得到老師的誇獎後亢奮的大吼一聲
“想!!”
其實我沒上過幼兒園。但聽說上幼兒園很瀟灑,總有吃不完的水果和小零食。我很想去上幼兒園。因為這樣我就可以把零食也分給弟弟.......
我走到田地的邊緣往下看。遠處成片成片的土地相連延綿。像海一樣望不到邊際。
我想我就是在這裏完成了一門必修課,四季輪轉,這片田上耕作的人換了又換。
帶著香味的風仿佛把遠處的橘子花香味送到了我身邊,把我送回四年前的夏天,這片土地原來的主人的。會在一年後離開,留給他的是厚重無聲的土地,菜地最外圍則是那顆橘子樹,明星幾點的潔白依舊在散發香氣,努力證明自己的存在中裹著橘子花香吹到遙遠的另一邊,沾著點泥土氣息,提醒漂泊的孩子,別被繁華迷了眼,順著這條路再往前,是一片汪洋的綠色,一路綿延,一眼望不到邊邊的別人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