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恍恍惚惚,我聽到有人叫我。
“哥。”
是如意的聲音!
我眼前的景象有些淩亂,櫻桃花開滿樹,狗尾巴草沾滿清晨的露珠的蒲公英努力飛向空中,火紅的霞光向天邊退散,腳底下金色的稻海翻湧……
我不知道我眼前為什麼會看到這些,也許,它們都藏在我生命的間隙裏,毫不起眼,卻是我生命裏最柔軟的部分,會在我最脆弱的時刻出現,與我一同默哀。
如意和它們一起出現,同樣是我生命裏最柔軟的部分。
她站在雜草野蠻生長的田埂上,頭戴七色的花環,輕輕扇動背後那雙潔白無瑕的羽翼。
她生出了翅膀,她真的成為了天使。
天使說:“哥,我們一起種一棵櫻桃樹吧。”
天使說:“哥,我永遠愛你。”
天使說:“哥,你要成為更好的你自己。”
天使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影越來越淡,她即將從金色的稻海中升起,飄向蔚藍的蒼穹。
我奮不顧身向她奔跑過去,想要留下她,卻怎麼也跑不起來,雙腿就像被魔法禁錮。
我眼睜睜看她從我的視線裏消失,我內心莫大惶恐,我知道,我失去這個女孩了。
……
那是一個噩夢,現實比噩夢還要殘酷。
我多希望現在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讓我做一個好夢吧,請到我夢裏來,不要再離開。
……
很久以後,我收拾如意的遺物。
打開她曾經用過的電腦,桌麵背景是一幅水彩畫。
純淨的天藍底色,一團一團棉花似的雲朵,紅牆綠瓦的農家小院兒門前,立著一棵枝繁葉茂的櫻桃樹。
頭頂濃密的樹蔭裏,櫻桃掛滿枝頭,已經熟透,紅彤彤的,觸手可及。
櫻桃樹下,小男孩牽著一個小女孩,兩個人同一個姿勢抬頭仰望天空。
一縷縷金輝透過雲層的縫隙傾灑大地,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不知跨越了多遙遠的距離。
世間萬物沐浴金輝,似乎那光榮永不消弭。
……
我攥緊拳心,小妹妹劉夏過來握住我顫抖的手說:“不要哭。”
我說:“好。”
眼淚突然掉下來……
……
我托人翻新了村子裏的小院,紅牆綠瓦,在原來櫻桃樹的位置,重新種下了一棵櫻桃樹,我答應過如意的。
我回去的時候,櫻桃樹枝繁葉茂,掛滿了一顆一顆紅彤彤的櫻桃。
我媽活著的時候說,看到櫻桃樹,就找到家了。
如意,我們回家吧……
【後記】:
世事無常,我們都沒辦法選擇將會遇到什麼,或者悲傷,或者快樂。
比如,我隻能陪你到這兒了……
也許,時光的洪流裏,我們渺小得就像是一隻螞蟻,隻能隨著時光洪流前進,被命運所支配。
這世上總是有那麼多不公平,貧窮也好,富貴也罷,我們總會遇到很多無能為力的事。
悲傷如影隨形,苦難也一視同仁。
請原諒悲傷和苦難,也原諒自己做錯的許多事、說錯的許多話。
請原諒自己的不成熟,也原諒自己的平庸和無能為力。
我們活著,並且健康,吃飽穿暖,就已經比很多人幸福。
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我們都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要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你隻要知道,看到那棵櫻桃樹或是老槐樹,就找到家了。
生命中,來過許多人,有些是天使,有些是惡魔。
不要辜負天使,不要被惡魔欺騙。
不要擔心分辨不清天使和惡魔,你隻要知道,真正的天使,會奮不顧身保護你。
請好好珍惜生命裏那些重要的人,也請永遠不要對生活失去信心。
為了那些對你寄予厚望的人,成為最好的你自己。
懷念已經離開我們的人,我永遠愛你。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