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無疾永遠忘不了母親死在他們一家三口人麵前痛苦的神情和父親無能為力的樣子。
“無疾,無疾啊。咳咳……媽媽希望你永遠都沒有疾病,健健康康的……”
是那個模糊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身影。牆上母親的影子很安靜,許是想說的話已經傳達,沒什麼遺憾的走了。
“母親!母親!……”小無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憐兮兮的樣子最終也沒能讓那個女人再睜開眼睛。
父親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常無疾的母親得了肺癌,多半是因為那個常年不見天色的場子裏吸入過多的有害氣體。
那一年的他們生活拮據;那一年媽媽查出病情結束生命;那一年的爸爸走投無路進了黑廠傷了肝髒;那一年的常無疾八歲。
爸爸撐了幾年,撐不住了,臨走前拉著常無疾的手。快四十的男人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來,哽咽著要說完所有話:無疾啊,無疾。是爸爸沒用,沒有責任心……
十一歲的常無疾進了福利院。十八歲考上了大學。十九被查出了先天性心髒病。常無疾是真的emo了,近幾年吃盡所有藥物還是換來醫生的病重通知書。
“李醫生。”常無疾這一次開藥。
“無疾啊,你這病呢其實不受什麼刺激也還是可以多活幾年的。有什麼遺憾啊愛吃的都去嚐試一下吧。”李醫生的語氣有些惋惜。
常無疾自己倒是很平靜,他點了點頭,走出醫院。李醫生看著他的背影,歎了一口氣“還考了個名牌大學來著,好日子就到頭了。無疾終有疾啊,可惜了這麼個年輕人。”
常無疾平靜的吃飯,平靜的早起,平靜的去公司辭職。死不死他已經無所謂了,區區先天性心髒病而已,他還不是苟活了這二十六年。
自己也已經沒有什麼遺憾牽掛,那麼就 死了吧。
先訂個機票回自己老家,他準備先去看看爸爸媽媽的墓,燒點紙。說兩句話,後麵的再看。
做事就像流水線一樣,但是當他看到自己爸爸媽媽的墓碑時,常年慘白陰沉的臉才算是有了別的表情。常無疾說不清楚自己這種感情的來源。明明啊父母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為什麼每次看到當年的場景就會還原在腦海中。他忍不住落下了淚。帶著些許孩子氣的話說:“爸媽啊,你們取的這什麼破名字啊。叫我無疾我還不是快死了……你們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啊?爸你這麼溫柔在那裏保護的好媽嗎?”
他自己一個人嘀嘀咕咕說了許久,也算是說盡了這些年來自己心中的苦楚,委屈。
一堆的負麵情緒壓的他喘不過氣,沒有人知道。同學們倒是很貼切的給他取了外號emo哥。
“今天emo哥也不想活了。哈哈”
……
叮咚——
自己都要嘎了,誰會這個時候給自己發消息,常無疾打開手機。看到了是大學的女同學張婧發給他的。
常無疾好奇是什麼東西。
[常無疾,過兩天我要結婚了,如果你不忙的話可以來參加嗎?]
常無疾愣住,扶著樹。心髒微微刺痛了下。
張婧是誰啊。。
是自己暗戀了兩年的係花,是自己自卑不敢麵對的人,是……
自己難過什麼啊…自己都是將死之人了。難過什麼啊…那婚禮要不要去……
他再次盯著手機,盯著張婧的頭像久久不能回過神。該高興,那些晦澀苦悶的話就應該永遠爛在肚子裏,就該和他一起埋葬。
張婧[常無疾?]
[剛剛聽小胖說你不在本地啊]
[沒關係,你發個地址給我,我給你送喜糖哈哈哈]
[動畫表情]
常無疾顫抖著打字[在的,我在本地,兩天後我會過來的。是在哪裏舉辦?]
張婧給他發了地址。
常無疾抬頭,樹葉的投影印在臉上。常無疾忘記了,原來都已經夏天了…他沒敢問新郎是誰。
準時到了婚禮現場,在下麵看著台上的新娘新郎說著誓詞,戴戒指接吻。他平靜的吃著桌子上的菜。但是目光沒有離開過那個漂亮的女孩。他想,自己偷偷的自私一下,把她的影子偷偷打印在腦海中帶著回憶,自以為是的殉情吧。
“常無疾??哈哈哈真的是你,你的臉還是和以前一樣慘白如紙啊哈哈哈。”一哥們笑著跟他打著招呼,嘴也不停吃。常無疾沒記起來這誰。
“唉唉唉,好歹當了四年同學,說忘就忘?emo哥?”
常無疾又想起來了。給他起外號的,他肯定不會忘記。以前自己寫的作文比較憂鬱,總是被拿來說笑。就是這個人帶頭起的外號。
那個人單方麵聊了一會。
新娘新郎敬到常無疾的跟前,張婧也就隻看了他一眼。倒是哥們自來熟的又和新郎聊了起來。
常無疾走了,回到了自己以前的家。放著自己最喜歡的純音樂,將那一瓶心髒病的藥全吞了下去。
常青未有綠,無疾終成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