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寒風刺骨。
枯草中裝點著星辰般的點點嫩芽。
春天,是萬物複蘇的季節,也是最煎熬的時光。
青黃不接,狩獵困難。
所有人都處於吃不飽又餓不死的狀態。
連山夢雲倚靠在半截枯木上。
叼著草稈,眉頭緊皺。
幾乎把“煩躁”兩個字寫在臉上。
滿頭銀霜的老嫗低垂著眼皮,甕聲甕氣地說道:“大首領,族狩這段時間都沒獵到東西。餘糧已經見底了。”
老嫗曾是鳳霞部落的族巫。
如今,已經失去了通天徹地的本領。
還能說得上話,是因為多年積攢的威望。
連山夢雲瞥了她一眼。嗤笑一聲,語氣中滿含譏諷:“大首領?你怕不是忘了吧?我已經被你們罷免了。你該去求新主子,找我幹什麼?”
她原本過著幸福快樂的小日子。
管理部落,處理紛爭。
忙時狩獵,閑時造人。
生活充實而美滿。
誰知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午後,突然出現瞬間的恍惚。
醒來時,整個世界都變了。
土地貧瘠,靈氣稀薄。
人們不僅失去了巫術的依仗,就連存糧和房屋都消失無蹤了。
除了雙手,一無所有。
凍餓而死的族人數不勝數。
眼看人族的火種一點點熄滅,一個名叫禹的男人出現了。
他自稱是人皇的繼承人。
在厲殺門的輔助下,通過見不得光的手段將四大部落合並。
連山夢雲就是那時被罷免的。
時過境遷。
曾經的族巫一轉身,成了新部落的族老。連山夢雲反倒變成可有可無的小人物了。
此時找上她,不過是壓榨最後的價值。
當然,新部落的影響遠不止於此。
禹帶來了外界的管理模式和思想,也意味著母係社會的落幕。
被壓迫無數年的男人們蠢蠢欲動。
“連山夢雲!我要和你……”
族巫前腳剛走,陶白和方浪就麵色不善地找過來。隻是話未說完,對上她的目光,氣勢又弱了下去。
畢竟連山夢雲積威已久,二人一時半會還轉變不過來。
連山夢雲眸光微閃,露出一抹冷笑:“有事?”
陶白頓時就萎了。縮到方浪身後,色厲內荏地叫道:“方……方浪有話對你說。”
“歐?”
連山夢雲把視線移向方浪。眼中的譏諷之色都快溢出來了:“你要報答我的搭救之恩?”
方浪氣勢一滯。眼底的尷尬之色一閃而逝。硬著頭皮說道:“我們找你,是想說……男人也有半邊天!如今巫術沒落。咱們的地位也該改一改了!”
他曾在霧山部落當奴隸。
不僅伺候女主子,還要淪為主子交際圈的玩物。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後來部落和解。方浪被當作添頭送還鳳霞部落。
連山夢雲念及他對部落的付出。留在身邊,做了一名親衛。
好吃好喝,倒是長了一些肥膘。
若不是天地突變,方浪也算是站在人生巔峰了。
可人就怕看得遠。
接觸外界的人族才知道,男人也是有地位的。可以一言九鼎,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在上麵……
況且女性的巫術不再占據優勢。還有什麼理由被繼續壓迫?
以前被連山夢雲睡。現在他要睡連山夢雲!
連山夢雲冷笑連連:“你們覺得我提不動刀了?”
她還是少主的時候就不是省油的燈。
除了當年的馬夫,哪個男人敢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久居人上,更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即使巫力十不存一,凜然的殺意也讓方浪和陶白不自覺地退後兩步。
“刀?你還有刀嗎?”
陶白躲在方浪身後,壯著膽子叫了一聲。
喊完立即把頭縮回去。
誰料方浪竟閃身翻滾。一連退出十多步。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火星就拍在陶白臉上。
“啊啊!我的臉!”
陶白是頂流名媛,固然有身份和才華的緣故。可更重要的是他的絕世容顏。
毀容比殺了他還難受。
連山夢雲收起巫術,心裏堵得慌。
若是放在以前,這招能瞬間滅殺幾十名巫使。
如今……
除了生火,也隻能燙出一臉麻子了。
連山夢雲沒理會驚慌的方浪和哀嚎的陶白。自顧自地謀算起出路。
“禹……”
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確實,該轉變一下思想了!”
她不是拖遝性子。
打定主意,當天就解散了三夫六寵十二侍。
也不理會一群男人的哭鬧。帶上一條鹿腿,半罐加了料的果酒。趁著夜色,找禹商議人族未來去了。
二人的爭論聲很大。
連山夢雲有意為之,讓附近的窩棚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聊得相當通透,一晚上掌聲不斷。
上半夜是連山夢雲發表論調。
先是輕聲細語,再痛斥怒喝。而後抑揚頓挫,直到慷慨激昂。
下半夜換成了禹。
先是氣衝鬥牛,之後據理力爭。又變成好言相勸,最終細若蚊蠅。
天空剛現出魚肚白。
禹腳步虛浮。提著褲子潰敗而逃。
身後傳出意味不明的怪笑。
人族處於建立秩序的階段。禹不能留下汙點。因此,新人皇有了第一位名義上的皇後。
事實證明,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必然有一位偉大的女人。
有了連山夢雲的督促。禹全身心地投入政務。
把議事廳當家。
餓了隨便吃點,累了和衣而睡。
若是精力和體力尚未消耗殆盡,連山夢雲就會送來吃食美酒。為人族的繁衍昌盛繼續做貢獻。
原本治水的事情還在規劃之中。
可禹突然下定決心。
與其謀定而後動,不如邊做邊摸索。
帶著人風風火火地踏上治水之路。
跟隨他的男人大多來自原本的四大部落。
治水,既是與天地爭奪生存空間,也是告別不堪的過往。
開啟征程的祭天大典上,禹麵無表情地掃視著人們。
他繼任人皇不久,身上已經有了王霸之氣。